冼阿鹃道:“这姓萧的妖女确也有几分本事,但我假装被她掳走,看她意欲何为。不想她竟用此等下三滥手段,用你这种呆子行此龌龊之事,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李靖听她说话,不仅中原话说得地道,且用词也很准确,当即问道:“冼姑娘何以能将中原官话讲得如此地道?”
冼阿鹃一时没听明白,露出疑惑神情。
李靖道:“譬如这‘龌龊’二字,中原人亦不常用,姑娘何以知晓?”
冼阿鹃道:“我自幼跟着姑祖在冯家长大,也还读了些书。这‘龌龊’二字,无非是指其人气量狭小,出自汉时张衡《西京赋》:‘独俭啬以龌龊,忘蟋蟀之谓何。’这又有何奇怪之处?”
李靖心头一喜,眼中闪着光亮:“如此看来,冼姑娘定是博览群书,就连兵法纵横之术,也皆有涉猎了?”
冼阿鹃道:“冯太守家自然有各类经典,孙吴、太公、司马、尉缭等诸兵家,倒也粗略读过。不过……我虽从小学文,但却从未到过中原,不知书上讲的故事发生之地,风物究竟如何?”
李靖道:“这个容易,我家就在关中。若冼姑娘想游历中原,在下可陪姑娘纵马江湖。”
冼阿鹃眼睛亮了亮,喜道:“若是如此,此生不枉!就凭你如此热情,我就教你解脱这绳索之法。”不待李靖回应,便团坐在地,凝神呼吸,浑身如同风帆鼓起,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鼓胀,既有弹性又有力道。接着,调换呼吸,肌肤逐渐紧缩,四肢及胸腹变异,须臾变成藤条一般。李靖虽见过不少高手,但如此这般任意变化身体的人却从未见过,就连那猿猴似的华清风,也断无如此神技。
演示完毕,冼阿鹃调匀气息,恢复了正常体态,又详述要诀,再次示演。
李靖本就善学,于是按她所讲要领练习。然而身上紧缚绳索,虽知法门,仍无法挣脱。冼阿鹃却郑重点头道:“没料到韩公子如此聪颖!真是难为你了。其实,在敌人绑缚之前,就要先扩其体,待绑缚之后,再收缩肌体,最易脱困。先前你不知晓,已差了半着,自是不易解开。”于是又把紧要之处再行讲解。几经尝试,李靖虽仍不能摆脱束缚,但绳索已不似先前紧绷。
冼阿鹃道:“幼时,我曾见猫蛇相斗,蛇体如同绳索,迅速缠上猫身,然而猫此时团身扩体,待蛇缠之数匝,突然缩身,即可脱险。此外,我们俚人从小翻山越岭,经日晒雨淋,肌肤平滑,故寻常绑缚,形同无物。”
李靖不禁对眼前的女子刮目相看。先前他有偏见,以为岭外之人缺少中原诗书礼仪教化,不过是些传说中的未开化蛮人。而冼阿鹃不仅满腹经纶,且智慧超群。当下闭目调息,以孙思邈调息之法为基,再贯通冼阿鹃之法,骨骼筋脉肌肤,逐渐能随意念调节。天明之时,终于挣脱绳索。
冼阿鹃拍手笑道:“韩公子果是奇才!其实,就算我没教你此法,区区绳索自是无法将你困住。观你调息之法,极为深奥,可是受高人传授?”
李靖见她心无尘垢,真诚相待,不忍隐瞒,当即把孙思邈传授的事讲了。“其实我不叫韩子青,而是姓李名靖。”
冼阿鹃微笑道:“那妖女在掳我之时,其实已告诉我你是何人何名,声言必让你与我……占我便宜。如今我将自行离去,你如何自处?”说罢,拾起地上绳索,缠在腰间。
李靖面上一红,心中对她竟然有些不舍。但她是南越圣女,无法强留。只得施礼道:“昨夜我受人胁迫,险些亵渎了姑娘,李靖在此赔罪。幸遇南越圣女,在下三生有幸,只盼将来有缘再见……”他说得磕磕巴巴,声音越来越小。
冼阿鹃凝视他的眼睛,柔声道:“李公子这些客套之词就不必说了。你说句老实话,是不是有些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