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靖下山,谢了农家几枚五铢钱,骑马南下。那农夫见一富家公子突然变成一个粗笨少年,惊诧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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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到了白帝城下,被眼前情景惊住。但见江上来往船只增多,各船台架起龙骨,成千上万的兵士和民夫正在建造船只。打听顾水生较为容易,其时因他造船技艺大进,已是统领木工、水工的下师,正在监造五层楼高的大船,建成后可载军士一千五百人。李靖听顾水生讲得唾沫乱飞,其实不过是按谢康途所绘《王氏船谱》建造而已。李靖并不想惊动官方,以免横生枝节,只问顾木生近况。顾水生对兄长始终不肯跟他建造船只甚为不满,称兄长伤好后独自回了巫山。
李靖在船上歇了一宿,将马托送给水生,次日乘舟东下。傍晚时分,上了巫山,还未到顾木生住处,远远就听到有琴声如淙淙流泉漫过山石,翩翩白鹤落入莽林。李靖虽不精于琴道,但仍听出琴音清迈高远。暮色之下,青山巍巍,草木葳蕤,原先损毁的房舍重新修建,仿佛三年前的地动并未发生。
顾木生开门出来,见了李靖,喜不自胜。琴音停止,巫山渔女在里屋道:“李公子,请进来叙话。”
李靖随顾木生进门,见木屋中的正堂上,端坐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白衣如雪,面目俊秀,手指纤长。巫山渔女仍然一袭黑衣,站立在旁。李靖料想这位男子就是张闲之子张羽,立即行礼拜见:“在下李靖,拜见女侠、张公。”
中年男子起身回礼,身体略微摇晃:“李公子多礼。敝人身子不便,未能远迎。请坐。”
巫山渔女一直面带微笑,这时才轻扶张羽坐下。在张羽说话时,她概不言语,如同一位贤淑的妻子,在丈夫面前温柔有礼。
李靖想起当年张闲为保护小阿月与无影鬼手拼命,心中难过。看着那架熟悉的古琴,半晌不语。张羽抱拳道:“听闻家父离世前,李公子在侧……公子可否将当时情景复述一下?”
李靖敛容讲了。张羽听罢,向南跪倒,拜了三拜。回身对李靖道:“当年,李公子和来将军安葬父亲,敝人铭记在心。只不知何时能到江南上坟祭奠。”
巫山渔女柔声道:“师兄放心,普天之下,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在你身边。”
张羽眼中露出温柔之色。原来巫山渔女按聂云峰提供的讯息,北上长安寻得张羽。二人和好之后,先在长安住了半年,再到马邑谢康途庄上住了三月,后又游历漠北,远至北海(今贝加尔湖)。巫山渔女对世事向来不感兴趣,只在意师兄张羽。当年张羽出走,令她伤怀。张羽原本就对她心生爱慕,但张氏父子虽居巫山,未列门墙,自是将这份情感深埋心底。经逢变故,多生误会,二人终于在后来的朝夕相处中挑明,结成夫妇。后来二人回到巫山,顾木生已重建家园。于是主仆安居于此,每日弹琴习武,消磨时光。
当晚,李靖宿在巫山。张羽是个琴痴,乘兴指点李靖琴艺。巫山渔女对李靖大为赞赏,认为他不出几年就可胜过顾木生。张羽则对从未谋面的阿月很是惦记。“若李公子寻得阿月,可带她来巫山。家父临终前既然将琴给她,我们先替她保管便是。”
对于华清风和越清、越华是否存世之事,巫山渔女道:“我也怀疑他们是否在世。出了巫峡,在这长江沿岸,最有势力的当数文仲元家族,历来忠于梁国。当年,萧琼从巫山逃脱,定是以皇室之女身份去了江陵。如今西梁亡国,萧琼多半投靠文仲元。而从华清风行事来看,与萧琼这贱人定有瓜葛。李公子想要寻得上古秘典,恐怕得从文家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