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恶五月(一)(2 / 2)

顶簪无语,却还是去了。不但所有的物品都送来新的,还另外给对方又配了两个识文断字的丫头。如此一来,后院里,这位新来的谢小娘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毕竟除了那个老虔婆,如今大伙都是两个丫头,偏偏这位谢小娘是三个。

“这样啊。”汤素娥躺在郑直怀里“奴安排的。”

顶簪想要开口,可是看了眼汤素娥,忍住了。

郑直笑笑“今个儿千户给俺讲,想求娘子一个恩典,赏个媳妇。娘子怎么看?”

顶簪心头一紧,不等汤素娥开口,直接跪下“奴婢命贱,这辈子就是侍奉人的命。老爷太太也晓得,奴婢脾气差,旁人谁受得了?嫁出去一定是打架。那个朱千户奴婢见过,一拳打死一头牛都不是事。奴婢就侍奉老爷和太太,什么也不稀罕。”

汤素娥叹口气“我就两个知心人,顶簪是不成的。”

郑直笑笑“满冠才多大,千户那样也不般配。俺再想想吧。”

门口的满冠停下脚步,松了口气,甚至还很高兴。顶簪是舍了脸皮求,她却不用。其实求郑直赏媳妇的不止朱千户,可是朱千户不同于旁人,他真的想给对方一个好的。顶簪模样出色,身材高挑,有脑子,有学识,唯一缺的就是脾气太差。许给朱千户正好,偏偏人家看不上。原本郑直是恼火的,俺的兄弟个顶个都是棒小伙。可没想到这丫头句句不离他,只好另寻他法。

汤素娥看了眼喜不自胜的顶簪,有些无可奈何“既然不走,那就上来伺候老爷。”

顶簪一听,脸色一红,想要拒绝,却想到了朱千户,欲哭无泪“奴婢不配,奴婢在外边伺候爷。”

汤素娥哭笑不得,伸手握住顶簪的手“难道要我也出去?”

顶簪哑口无言。

“满冠。”汤素娥没好气道“再偷听,日后不让爷收了你。”

门口的满冠吓得转身就跑,好在没有忘记关门。

第二日一大早,郑直感觉脑门有些凉,继而一股雄黄味直冲鼻腔。一睁眼,外边天已经有些吐白精神萎靡的汤素娥在同样精神萎靡的顶簪协助下,拿着毛笔在他脑门上写字。

“别动。”汤素娥柔声道“写不好了。”

郑直哭笑不得,在男孩子脑门上用雄黄写王字,在小孩子耳朵里、胳肢窝擦雄黄粉是京师端阳习俗。郑直是晓得的,可是从没有人这么对他做过。

“好了。”汤素娥看着她慢工出细活在郑直脑门上写下的‘王’,很满意。放下笔,又钻进了对方怀里“奴早就想了,一会洗了吧。记得,出门前一定要喝菖蒲酒。”然后就睡起了回笼觉。

顶簪小心翼翼的把毛笔和雄黄汁收起,正要将托盘放下去,一只手已经夺了过去,放在了炕头,摊开了另一边,顶簪也不扭捏,直接钻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满冠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瞅了眼三人,正踌躇该怎么喊醒郑直,对方已经轻轻坐了起来。

满冠立刻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伺候。郑直穿戴整齐佩上艾叶,对再次被吵醒正要出去准备打水的顶簪道“躺着吧。”讲完走了出去。

满冠瞅瞅顶簪,对方瞪了她一眼依旧固执己见小心翼翼的走下床。拿起衣服,瞅了眼床上的红梅,起身。满冠立刻凑了过来,倔强的扶住了对方来到稍间躺下“姐姐别管了,我来。”

“瞧你懂得。”顶簪输人不输阵。

“我自然懂。”满冠不以为意,却也不解释,惠静师太一直都是她伺候得。也不晓得师父如今在哪,怎么样了?

今个儿是端阳,京师习俗,端阳打马球,赛马,赛龙舟,逛庙会,去崇文门外游金鱼池,逛天坛。太医院例于端阳日差官至南海子捕虾蟆酥,以合药,制紫金锭。同时也算京师女儿节,出嫁女子今日都可以回娘家。原本郑直要汤素娥今日去汤家的,可是汤素娥选择去六太太那里帮着对方招待回门的十一姐。

郑直拿了两块糕点,直接出了院子,坐着贺五十的车,早早来到宫门外,今日端阳,朝廷例给百官一日假。奈何他是起居注官,今个儿弘治帝的活动还不老少,更重要的是杨廷和讲郑直之前请假,需要还班。过了今日,明日又该他跟随弘治帝录注了。

若是往常,能多在皇帝身边待一刻,这些人都是愿意的。可今日不同,都晓得阖家团圆,这才把好事给了刚刚成亲,瞅啥都不如愁媳妇顺眼的郑直。

因为百官放假,所以一进宫郑直就从司礼监得到了消息,弘治帝上午要与皇后赏石榴花,合诸药画治病符。待到午时饮了菖蒲酒,吃过粽子还有加蒜的过水面后才会出宫。

换句话讲,一上午他都没事做。如同其他衙署一般,起居注馆每日都有人留守,自然不是官,而是书手。遇到需要史官留守的,自然跟随那位史官的书手也坐班,若没有史官留守,则是所有书手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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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送扇子的习俗最早出自于《唐会要》。当时唐太宗李世民亲自书写了扇面,然后将其送给了朝中重臣长孙无忌和杨师道。然而在李世民的话中,这已经是“五月旧俗”。可见习俗早于唐代。”因为闲极无聊,郑直干脆拉着张文宪胡说,结果就讲到了端午送扇子。对方不同于郑直的不学无术,竟然还能言之有物。

郑直听得津津有味“那老张你们那过端午吃粽子吗?”

“吃啊。”张文宪有些无语“俺们那的鲜肉粽可是名声在外。那鲜嫩的肉馅与糯米的香甜相互映衬,让人瞅着就欲罢不能。家母年初托人给俺送来……”

“等等。”郑直仿佛发现了了不得的事“你们的粽子咋放肉?这热的天气,哪还能吃?不是放枣或者红豆啥的?”

“现做现吃。”张文宪已经懒得辩解了,因为郑直不是第一个这么问他的“俺们一次吃不了几个。”

“要吃不都照着解气吃吗?”郑直不是挑衅,实在是理解不能,只好脑补答案“也对,那么甜,一次吃太多……”

“俺们的粽子是咸的。”张文宪立刻强调。

“咸的?”郑直实在理解不能“一会下值之后,给俺一个,俺尝尝。”

张文宪看郑直不想戏言,只好无奈应了下来。他的粽子拢共没有几个,正如刚刚郑直所言,天气炎热,从浙江到京师数千里,乃是冬日里母亲做好之后求着京运官兵趁着天气尚未转暖开河之后送来。他为了存到如今,也是费尽心思的求着司吏帮忙,将那些粽子寄存在了豪门之家的冰窖里,为的就是今日。

郑直讲完,就发现了张文宪的不妥,预感到那些粽子可能对张文宪很重要。只是话已出口,他也不想收回。却也打定主意,一会找了借口推了就好。将心比心,有孝心的人不该被如此欺负。

之后的气氛似乎破坏了,双方再没有了谈下去的兴致,更没有要争辩究竟粽子是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吃过午饭后,郑直起身在一名小答应的陪同下来到乾清门外站住,刚刚小答应已经将弘治帝一会的行踪讲了,圣驾幸万岁山前插柳,看御马监勇士跑马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