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依旧默不作声,郑墨则心怀忐忑,刚刚那位娘子与赵家婶娘的娘长得很像,却更年轻。他不晓得这有啥门道,也不敢打听,不过这显然不像是拍姑子。
路过第三户时,就听到墙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抛,快抛,五百两,四百两,三百两……”
郑墨猜测这该是受到去年那个三不牙行倒账所害,自打进了直隶,尤其是保定境内后,这种事屡见不鲜。
待出了胡同口,郑直直接上了贺五十的车“进来。”
郑墨瞅瞅贺五十,立刻跟着郑直进了车厢。贺五十关好箱门,扬鞭催动,马车追着刚刚出胡同的那辆车而去。
“瞅见了?”郑直一边更衣一边问“现在后悔来得及。”
“侄儿不后悔。”郑墨躬身道“叔父去哪,侄儿就跟着去哪。”
“刚刚回来时第四户嚷嚷的听见了?”郑直不置可否。
“听见了。”郑墨回答的言简意赅等着下文。
“给你半个月工夫,弄死他。”郑直语气轻松的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郑墨一激灵,目瞪口呆的看着郑直。
“俺这人不喜欢弯弯绕,有一说一。俺需要朋友,需要帮办,需要一切,唯一不需要的就是亲戚。”郑直换好衣服,坐在一边拿出烟“墨哥要跟着,就得让俺看见你有用。”
“侄儿懂了。”郑墨赶忙为对方点上烟“半个月内侄儿一定做好。”
听人讲过绿林规矩投名状。却不想叔父一位文武全才,竟然也懂。立刻省悟,廉台堡是拿银子堆出来的,那些银子,估摸着也就是这么来的。他听人讲过四高祖年轻时去西北做过刀客,也因此才被族里排斥。难不成四高祖这一支还有如此传承?
郑直自然不晓得郑墨在编排他的曾祖父,否则非得吃了对方。他没有理会郑墨,开始闭目养神,车厢里恢复了安静。
良久之后,马车停下,郑直道“去吧。”
郑墨应了一声,赶忙起身走了出去。心不在焉的向贺五十点点头,跳下马车。这才看到是芝麻巷,此刻他站在巷口第一户,也就是郑直承诺让他住的院子外。
贺五十扬鞭,马车向着巷子里的郑家驶去。郑墨还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而入,里边已经有一个青壮打开了门“墨哥回来了。”赶紧让开。
郑墨收拾心情,走进门,绕过木影壁,院子比他想象的要大,要好。
“小的墩子,以后就听候哥差遣。十七爷让人送来了些东西,小的放在了正屋等着哥过目。”青壮操着一口类似山西东南却又有不同的官话憨憨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郑墨点点头,走进正屋。让他失望的是,郑直送来的只是一身时令儒杉,一双鞋,还有相应的唐巾,文房四宝,却并没有送啥金银财宝。如此郑墨反而松了口气,看来人家就没指望着他能做成,也没打算逼着他做成。一切顺其自然,十七叔甚至都不怕让他晓得刚刚那些。
郑墨坐在正堂,眼睛盯着那些东西发呆。他不是在犹豫,而是在盘算,该如何去弄死那个疯子。对方究竟是谁,与十七叔有没有过节他不关心。只晓得,对方已经疯了,只会连累人,不如送给自个还有母亲一场富贵。
郑直一进院门,就听到了西厢房传来的喊骂之语,不由感叹,到底是西北的婆姨,性子烈。绕过木影壁,就看到了腊梅,笑着摊开手。腊梅心虚的扭头看看正屋,小跑着扑进了郑直的怀里,喂了对方一口胭脂,低声道“刚刚这位新来的姨妈,差点要杀了姨妈。”
郑直抱起对方,蹑手蹑脚的凑到西厢房窗边,奈何里边的二人讲的是西北土话,他听不懂。怀里的腊梅伸出手,轻轻掰开吊搭,方便郑直偷窥。果然,里边两位衣衫不整的艳丽妇人正在唇枪舌剑。可显然,唐姨妈理亏,所以很被动,不过却也让郑直看的赏心悦目。就在这时耳朵一痛,回头看去,一双杏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怀里的腊梅吓得赶忙站了起来。
唐姨妈好说歹说,才稳住了妹妹段骓儿,走出西厢房,已经是傍晚了。瞅了眼院里行礼的腊梅,没理会,直接进了正屋。别以为下午对方跟着那个冤家听墙角,她不晓得,有收拾的机会。
一进卧房,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三人,没好气道“呦,我们唱戏都没有累,你们这些看戏的怎么就累了?”说着伸手去拧正老光棍的腿。二嫚儿她惹不起,小迷糊惹不得,那就只有冤有头债有主了。
老光棍龇牙咧嘴的愣是不吭声,怀里的二嫚儿忍着笑,也不理会。反而是搂着老光棍的小迷糊装不下去了,赶忙道“不装了,不装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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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姨妈愤愤不平的收手,赌气般的脱了鞋,钻进了二嫚儿和老光棍之间“瞧瞧,瞧瞧,为了你们,她打我,她骂我,她还掐我。”
老光棍这才睁开眼,一边轻抚唐姨妈身上的掐痕一边道“这小蹄子如此很辣,绝非良善,赶紧赶走……”
当初唐姨妈跟人私奔,那户指挥家虽然家道中落,可到底是正儿八经的朝廷世职。段家只好将将成年的段骓儿送了过去做填房。那段骓儿也是有心上人的,结果自然恨上了唐姨妈。今个儿在马厩那边见面,立刻从包袱里边掏出了一副九节铁鞭,要抽死对方。好在负责护送的是刘三,几句话把那东西骗了过去,否则真要出人命。
“不要。”唐姨妈脱口而出,立刻反应过来,憋屈的要走。却被二嫚儿拦住“得了,得了。你跑之前就没想到他们会让你妹子顶过去?就当还债了,日后对她好点不就行了。”瞥了眼老光棍,对小迷糊道“走吧,瞧瞧你的五姨妈。”
小迷糊这次听懂了意思,待腿上的手收回,立刻起身,抢先跳了下去,扶着二嫚儿走了出去。
老光棍将依旧愤愤不平的唐姨妈拉进怀里“晓得心肝委屈了,这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还被她们作弄。”凑到对方耳边开始各种许愿。情话老光棍是不会讲,他本来就不是文士,也讲不出,只会掏银子,只会干该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