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朱千户,郑直疲惫的走进后院去西院看孩子。至于六太太,今日是沈禄的寿辰,不但她去了,怜儿母女去了,十嫂也去了。
后院的风向变化快,郑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比如十嫂最近就和六太太来往又多了起来。比如三奶奶和六姐也更亲密了,比如之前与六姐形影不离的唐姨妈非但不生气,反而主动给三人提供单独相处的机会。
“四哥这回算是双喜临门了。”二嫚儿一边为老光棍量尺寸一边有些酸溜溜的问“听人讲,也是一儿一女。”
老光棍哭笑不得,收拾心情道“咱有儿子,也不差。”
眼瞅着要过年了,刚刚恢复没多久的二嫚儿非要赶工为老光棍做一身新衣。老光棍心疼对方操劳不愿意,奈何这个女人脾气倔,也只能随她去了。好在有小迷糊帮衬,可以稍稍放心。
二嫚儿拍打老光棍的胳膊,对方立刻支起双臂,任凭小迷糊在他腋下丈量。
“仟哥如今也纳了级。”小迷糊受不了二嫚儿那剜人心的眼神,只好开口“听人讲年后就要去边地赞画,吃苦自然不怕,就怕吃了六年苦,什么也没有落到。”
虽然老光棍一直嚷嚷为郑仟出银子纳级,可是也要碰机会。原本上半年可以凑着陕西募兵的名义,郑仟却有意武举,放弃了,可到了下半年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名目。
好在,郑直搞来了。因为三不牙行倒账,连带着这几个月国库也捉襟见肘,于是内阁传旨,在直隶,山西,山东,河南重开纳级‘令百户加纳二百石,副千户至指挥使,每一级加纳五十石。许其子袭,百户加纳四百石,副千户至指挥使,每一级加纳五十石。’
因为这次主要就是为了弄银子,故而有别于以往,署职在加纳时是不做数的。郑仟郁闷的只能照百户依次累加,交五百两纳级到都指挥佥事。虽然如今郑仟还没有后,可是为了日后能多袭职一辈,又交了七百两加纳可以传给子嗣。拢共一千二百两银子,花出去,如今三奶奶也可以被人尊称三太太了。可是显然,三太太连孙子都没有,就开始为对方考虑了,这好不容易拿到的位置自然要传不止一辈。
“俺又不是大司马,可没这本事。”老光棍敷衍一句。
“我早就瞧出来了。”二嫚儿一听,把皮尺一扔,转身要走“人比人气死人,人家这还没进门呢,心思就飞了……”话没说完,就被老光棍打横抱了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再使小性子,俺就不管了。”老光棍威胁一句。
“你敢。”二嫚儿瞪了眼茫然无措的小迷糊“怎么管?”
老光棍顺势坐在罗汉床上,伸手把小迷糊也拉进怀里“得了,得了,您吩咐,小的照做便是。何必整日夹枪带棒的,伤了感情。”
“三哥之前就在虎哥那里当过差。”小迷糊这次不用二嫚儿继续用眼睛追杀,主动开口“自家弟兄,也有个照应。”
老光棍想了想,这倒不是痴心妄想“俺试试,虎哥那里自然没事,关键是兵部,俺得找人。”
“这怎么说的?”听的老光棍松了口,二嫚儿眼珠一转“奴比不过曹二娘就算了,如今连这丫头也不如了?人家一开口,就千依百顺。奴累的口干手麻,依旧千难万难。”说着窝在老光棍怀里哭了起来“怕不是过二年,奴就得乖乖回去伺候老太太了吧?”
老光棍哪里瞧不出这是二嫚儿在找补,却突然不气了。她不就是这个脾气,自个如此欲罢不能,不也是为此。家里日后有汤素娥,曹节两位千依百顺的娘子就好,锦奴,言奴,二嫚儿和小迷糊若是同样如此,那就太无趣了“谁讲的?俺就喜欢二嫚儿这刁蛮模样。”扭头瞅向看戏的小迷糊“多跟着学学,你啊差得远呢。”
小迷糊一听,心中委屈,下意识的瞅了眼二嫚儿。这才发现对方也在看她,赶忙如同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般错开眼。
二嫚儿如何瞧不出老光棍这是在挑拨离间,可她也晓得,小迷糊这样下去会吃亏的,正好借机调教一二。
几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眼瞅着到了饭点,却依旧不见十娘子和六太太的消息。二嫚儿瞧着不时望望月亮的老光棍没好气道“要走就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话没讲完,就被对方封住了嘴。
小迷糊偷眼瞅了瞅,红着脸想要走。她和二嫚儿虽然彼此晓得对方与老光棍的关系,可是也很避讳。此刻,一只手冒了出来,直接将她拽了上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上次在真定城外有替罪羊。今夜,都是月亮惹的祸。
第二日晌午,郑直才听郭帖讲,昨个儿下午六太太就打发人回来递话,讲沈禄最近身体不好,可能多住几日。因为院子是经过郑直改造的,用一道墙将垂花门和外书房与前院其他院子隔开。平日里二门有婆子守着,郭帖和朱千户轻易也不会进来,因此郭帖一直以为昨日郑直就没回来,拖到如今才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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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这才松了口气,这事郭帖自然不会也不敢不向三太太报信,那么也就是讲昨夜……今夜要多看看孩子。他本打算去找边璋,这时李五十让人传话,刘三来了。郑直立刻让人将对方带来外书房。刘三被他派去专门盯着北镇抚司在名单上那些人的一举一动。没法子,东厂胡乱抓人,把郑直的很多仇家也抓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推迟了报仇计划。
话说这外书房他几乎一日都没有住过。好在郑直整日间神出鬼没,郭帖等人见怪不怪。再加上郑直喜欢走后门,目下还没有引起前院下人非议,否则后院早就闹腾起来了。不过年后他就要搬去隔壁的那处三进院子了,到时候只能从地道爬进后院了。
正胡思乱想,刘三走了进来“东家,那位放了。”
郑直一听,噌的站了起来,刘三指的‘那位’自然是原北镇抚司镇抚牟斌。因为青龙脱狱,他和其他北镇抚司官校全都被羁押在南镇抚司卫狱内。这也是郑直迟迟不动手的原因,避免打草惊蛇“钱宁呢?”
“估计也快了。”刘三低声道“牟斌官大,所以先放了。”
“你立刻派人盯着南镇抚司。”郑直直接道“只要名单上的人都放出来,立刻告诉俺。”
正说着,郭帖在外边招呼了一声“禀老爷,郭舍人来了。”
郑直应了一声,起身带着刘三迎了出去。几日不见,郭勋虽然并无不妥,可是额头的‘川’字纹将他的近况揭露无疑“二郎,咋了?”互相行礼之后,请对方入外书房详谈,刘三则顺势离开。
“俺遇到坎了。”郭勋闷声闷气的接过郑直递过来的烟“有人要俺把孔方兄弟会的银子吐出来,若不然就跟焦东宁一个下场。”
郑直一愣“二郎的意思是东宁伯……”
“那些人不承认也不否认。”郭勋点上烟“娘的,俺确实从会票上挣了点钱,可是拢共也没多少,后边还被人家用废纸骗走了。如今到哪里找银子。”
郑直吐出一口烟气“这事是俺拖累了老兄了。”
“不不不。”郭勋赶忙道“俺当初也是自愿的,况且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先声夺人之后,他继续道“俺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五虎,那孔方兄弟会到底咋个章程。俺和老焦……进去后,根本插不上话,都是听钟大真人和钱百户的。拢共分给俺不到十万两银子,可是那些人张口闭口就找俺要几百万两,俺真的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