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一夜郑直终于赶回了京师,先在城外重新沐浴更衣后,这才进了城。一进芝麻巷的家门,对着凑过来的郭帖摆摆手,大步迈过垂花门,没有片刻犹豫冲向了东院。结果被李妈妈告知六太太出去了,他只好怏怏不快的来到西院。
二嫚儿和锦奴还在月子里,小迷糊和唐姨妈确实可以解忧,奈何多了一个让人生厌的十三姐。郑直如今想法改了,只求把十三姐赶紧打发走,因此少有的忍痛放弃了叶大娘子,却不晓得叶凤仪是不是吃错了药,都快一个月了也不上门提亲。打定主意,对方若是再不来,就换人。
因为是中午,西院后院的屏门关着,郑直瞅瞅屏门,又瞅瞅左手边的正房,无视了杜妈妈那满眼希冀的模样,转身进了正房。
明间里正低声聊天的鹿鸣和腊梅见到多日不见的冤家,赶忙起身凑了过来,低声道“爷下值了?”她们被困在这方寸之间,甚至连郑直挨打也不清楚。不过推算日子还是懂得,晓得对方应该都快上值了,可是不装傻又能如何。
“二位娘子如何?”老冤家抱住二人,先各吃了一口胭脂,这才开口。
“娘子和孩子睡了。”鹿鸣回了一句。
“奶奶醒着,正陪……”不等腊梅讲完,老光棍就松开二人走向西屋。
腊梅和鹿鸣虽然失望,却也不会不满,毕竟她们本来就是下人。
原本以为老光棍就是瞧瞧,不曾想没一会,里边传来声音“腊梅,将十八请走。”所谓的二哥当然是老光棍和二嫚儿,锦奴,言奴的戏言。
二人无可奈何,这还没天黑呢,更重要的是这还没出月子呢。腊梅走了进去,不多时红着脸出来了。
随着远处传来暮鼓知音,郑直心情舒爽的从东屋出来,走到明间里抱着三姐发愣的杜妈妈跟前“把孩子送回去,伺候俺洗漱。”
“奴已经在西厢房备好了热水。”杜妈妈细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赶忙起身,脸色一红,稳稳心神走了。
郑直懒洋洋的拿出烟,想了想,只是闻了闻,没有点上,向外走去。
初更时分,得到消息的江侃立刻寻了过来。不想见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郑直,被吓了一跳“我靠,你不是说你去和四当的东家见面了?咋跟被吸干了一般?你没变弯吧?”
“别废话。”郑直难得老脸一红。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昨个儿六太太回来得知他去过,竟然杀到了西院,然后第二次伺候郑直洗澡的杜妈妈就恨不得钻地缝了。多亏了他勇于担当,主动扛下了所有,才化解了一出人间惨剧“多会动手?”
一百万两黄金到手,让郑直对于嘉靖会已经没了兴趣,毕竟树大招风,他如今关心就是弄死该死的人。
自从会票挂牌后,他也没闲着,一直在上下其手,暗中捞好处。利用郑佰前期控制三不牙行的便利,先买下申请挂牌铺号的流通股本,然后再挂牌。依靠各家关注会票,四当等明灯股本的时机,跟着把手中股本的价格抄上去高位出手。
这还只是开胃菜,还有更狠的。当初孔方兄弟会会票其实是郑直负责制作的,钱宁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谁也不曾想到,才两年这玩意就成了食金兽。
当时为了怕损坏后无法复刻,郑直就多让人准备了一块印版。被徐光祚和王增联手坑骗之后,郑直自然也吃一堑长一智,隐瞒了这件事。
郭勋等人入主之后,只是换了更加好的纸张,却没有换印版,这就给了郑直机会。因为存心搞破坏,他不需要费尽心思去弄到新版纸张,只需要拿初版的纸张再用印版印出来就行了。毕竟和初版一模一样,不拿底册核对谁能分的出真假?可钱宁他们敢拿出来底册吗?
这半个多月,冯铎通过牙行,已经将尽可能多的假会票散了出去。换句话讲,郑直就是要跟郑七姐两口子玩换家。而这个点子就是江侃提出来的。只是江侃提议的是在外边散布关于孔方兄弟会会票有假票的谣言,以此来引发恐慌,继而造成会票倒账。
江侃却不晓得郑直拥有将他构想全部具象化的一切条件,于是弄假成真。如今郑直等着的就是江侃从这件事脱身,他哪怕晓得对方很危险,也不愿意辜负这位两次不曾负他之人。毕竟郑直也是人,也有是非,也有七情六欲。
“昨个儿四当又放出来了两成。”江侃笑笑“可是股本价格却涨到了八两,怎么着也要涨到十五两。不过你给四当他们提醒一下,要快。”看郑直不懂,他拿出两张十两的孔方兄弟会会票“看看,有什么区别?”
郑直‘茫然’的接过来瞅了瞅“看不出来,纸张不一样吧?咋了?”这两张会票一张用的是如今郭勋等人新换的纸,另一张,则是一种很低劣的纸,绝不是他仿冒的。
“其他的都一模一样,只是纸张不一样。”江侃笑着问“这代表什么?”
“有假票?”郑直不确定的问。
“我让人查了,牙行流通的孔方兄弟会初期的会票也突然多了起来。”江侃得意洋洋道“他们见有的赚,内部有人也在偷偷超发,换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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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己……”郑直点点头,他光想着自个了,忘了其他几个人也不是好东西。
“牙行支撑不了多久的,要快,最多十天也许更快就会崩。”江侃提醒道“我们虚报销售的事也会暴露。”
作为牙行的设计者,郑直在江侃的协助下,制定规则时就故意留了关窍。比如,购买的股本,需要留在牙行进行核对真伪,第二日再进行交割。这就给了江侃和郑直挪用当日的各家热门股份买空卖空的机会。哪怕后边郑佰被赶走,也因为郑七姐等人不懂具体流程,梅琏安排的内应依旧被留在了账房,未曾改变。
江侃靠着这一手,赚到了实实在在的五十万两,当然这还要之后和郑直对半分。可这当然无法满足他的胃口,所以最后他会把牙行的银子都卷走,这就需要四当帮助他周转了。慈禧钱庄虽然前几日刚刚在京师开了分号,可是还不能在直隶境内做到互兑。更何况郑直虽然撤了股,钱庄内的很多人依旧留用,江侃信不过。至于郑直那一份,真以为他不晓得对方也没闲着。江侃点着烟“你来安排,这两天,我要见见他们能做主的。”
郑直眉角微扬“行。”
日出日落,太阳照常升起,落下;月亮照常落下,升起。不会因为郑直又做了什么而电闪雷鸣;也不会因为谁的蝇营狗苟而风雨交加。不过弘治十七年的第一场雪在冬至的前两日不期而至,到晌午的时候已经有了二尺深。这雪正映衬了一句老话“瑞雪兆丰年”,好兆头。
“乾隆当两千股,十两……”
“俺要……”叶凤仪大喊。
“俺要……”赵耀庆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