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五钱,俺有九百股嘉庆当,要不要?”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七八个人一边询问一边自顾自的拽着一个红坎肩拿着私章就往上戳,然后撕下来往这几个自认捡到漏的勋贵家人手里塞。所有人都立刻傻了眼,游移不定,互相观望起来。
有些事就是人云亦云,很多散户见此,立刻慌了。
拿着全部身家,准备搏一搏,娶媳妇的叶凤仪游移不定的把着头看向远处围着那几个定府家人塞卖票的商户。
去芝麻巷郑家的第四日,他就得到了消息,郑家的对婚事相当满意,可以提亲了。原本叶凤仪是打算立刻请冰人登门的,却被叶大娘子拦住了。很简单,叶凤仪哪怕如今落魄了,也是叶家的嫡长子,既然求亲就要场面红火,虎倒架不倒。可是单凭叶凤仪带回来的几百两银子根本不够,最起码也要再筹备些上档次的聘礼,才好登门。
事情就这么耽搁下来,好在很快叶凤仪就听人讲了这白捡银子的股本牙行。初时他谨慎的拿出十两,试试水。却不想一下子变成了二十两,一边又惊又喜,一边又后悔投少了。不过叶凤仪毕竟出身刑捕世家,经验也许欠缺,但是谨慎是刻到了骨子里。终究只是拿出了一百两银子,经过半个多月的斗智斗勇,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差点抱着《周易》睡觉的他总算将一百二十两的本钱,变成了九百两。瞅着连日来的心血即将化为乌有,叶凤仪也慌了。
“这是有大股东想跑路……”此刻有人低声道“四当那边听人讲已经撑不住了,他们卖了银子就跑了……”
叶凤仪认出那人正是郑十七的表兄赵耀庆,立刻深信不疑。这是他全部的身家,若是不亏不赚也就认了,若是……也不按照规矩,直接凑到了那几个勋贵家人跟前“四当不行了……俺四两四钱,一百八十股乾隆当卖出……”
立刻有更多的散户拿着卖票挤了过来,有人为了能及早脱身,甚至不顾道义,立刻大喊“二百股,四两,康熙当……”
叶凤仪恼怒的看去,赵耀庆。
牙行之内,红坎肩如同蜜蜂一般穿梭其中,不停的收单,挂单。可是依旧无法让交易区汹涌的人潮满意。
短短一个时辰,开盘时已经疯涨到了五两的四当股本一路狂跌,在各种谣言配合下,到休市时,已经跌破了发行价,来到了二两一钱。按照牙行的规定,一旦股本价格跌到发行价的三成,也就是九钱银子,四当的股本就都要下市。
无数人只一个上午就几乎亏了一半的本金,众多愤怒的人受不了有心人的煽动,堵在牙行,乃至四当门口讨说法。
“诸位亏银子,咋也赖不到俺的头上。”袁恺作为明面上针对四当的头面人物自然也就被五公二侯三伯一驸马联合在短时间内给挖了出来“俺本来有意四当,可是昨日才晓得诸位也有意,这才怕伤了和气,打算收手。可是那些股份俺也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不卖出去,留着也没用啊。”
“这么讲你还有理了?你那是卖吗?明明是砸盘子。”武安侯夫人朱氏沉不住气立刻发难“五两为何卖成了四两九钱?到了后边为何亏本二两七钱也卖?”
“冤枉啊。”袁恺赶紧道“俺也想五两卖出去,可是诸位的家人他不收了,这才打算降价,俺可不是砸盘子,俺是一点一点来的。”
“我不管,赔银子。”衍圣公夫人李氏皱皱眉头,这位武安侯夫人真是德不配位,拉拉扯扯半晌根本说不到点上“我们的损失你都的赔。”
“对……”一众夫人纷纷附和。
“这银子,恐怕俺赔不了。”袁恺恭敬的说出了最硬气的话。
“反了你了。”武安侯夫人一拍桌子“来呀。”
周围立刻应了一声,走出来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对袁恺虎视眈眈。
“袁东主恐怕也是有来历的吧?”一直没开口的郑七姐突然问“不妨讲出来,莫伤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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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也太抬举他了。”武安侯夫人不屑道“一个臭行脚的……”
“定国公夫人这话讲的在理。”袁恺不紧不慢的拱拱手“这银子俺真的还不了了,因为俺的本钱也都是借的建昌侯家的。”
众人立刻沉默了。
“怎么证明?”武安侯夫人问出了大伙想问又怕没面子的问题。
“建昌侯夫人正好就在对面街的观音寺内上香。”袁恺恭敬的回答“不妨请过来,一问便知。”
对方这显然是有备而来,一众人等看向郑七姐和张氏,毕竟二人是首倡之人。
“那不如……”郑七姐正要提议由她和成国公夫人张氏一起去。
不想对方立刻道“一切就交给夫人了。”
郑七姐有些无语,却没有怯场,这正是树立她威信的好机会。起身道“若是诸位夫人,娘子不反对,就由我走这一遭吧。”
众人自然不会反对,如今宫里已经传出消息,帝后失和,可是谁又敢保证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这种时候,诸位勋贵之家的贵妇,哪怕莽撞如武安侯夫人都拿出了夫家的祖传绝技装孙子,装瞎子,装聋子。
郑七姐其实也想明哲保身,毕竟她从和太子关系密切的徐光祚口中听过,太子对他的两个舅舅‘不以为然’。可是若不去,银子就没了。而她昨个儿才赶走了郑佰;看张氏等人的样子,若是袁恺不赔,没准就会赖上她。没了退路,郑七姐一直以来的温润伪装也就褪去,露出了本来的犄角。
闹市口距离观音寺很近,郑七姐感觉刚刚上车,就又要下车。走出车厢,已经有人等着她了,对方自然就是传闻曾经差点许配给郑直的焦九姐,如今的建昌侯夫人。
“夫人何来迟也?”焦兰笑着与郑七姐见礼之后,一同走进观音寺正门。然后引着对方来到了偏院精舍。
郑七姐有种错觉,对方根本不是十几岁的妇人,反而给她一种讲不出的不适感,如同,饿狼盯上了猎物。
“讲起来,我跟夫人也不算疏远。”焦兰请郑七姐落座“六太太在未出阁时与我就是手帕之交。”
郑七姐立刻感觉落了下风,哪怕人家还不到十五,可是跟她继母一个辈分。这显然不是不懂,而是要为一会的谈判占据主动,眼瞅着怕是要吃亏“如此我们两家日后要多亲近。哎呦呦,夫人瞧瞧,我这糊涂模样,有了身子,丢三落四。大伙推举我过来是请夫人一起众乐乐,不晓得怎么就成独乐乐了。”赶紧起身“大伙对夫人可都是翘首以盼了。”
焦兰笑笑,自然不会拒绝,更不会怯场。她把大清国所有的男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更何况一群闺阁女眷。不过郑七姐随机应变的反应倒是挺快,知道自己蠢,怕吃亏就拉一堆人垫背。到底是郑家人。
世事无常,原本打算等着太子选妃时入宫的她先是得知大明如今已经很少从勋贵直接选妃,接着又在焦洵的背叛下,不得已于年初嫁给了张延龄那个蠢货。
焦兰可是晓得张家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因此一进门就想尽办法约束张延龄。历来调教牲口都要两手准备,一手鞭子,一手饲料,张延龄很快就被对症下药的她抓住了心。靠的自然是帮对方出谋划策,抢孔方兄弟会。
至于这四当股本,不过是开胃菜而已。原本焦兰并没有插手的意思,可是得知和张延龄竞争的是五公二侯三伯诸家后,她改主意了。
哪怕皇后重新诞下一子一女,可谁又能保证这个儿子能成年?就算成年了,以张家兄弟的浑样,说不得又跟在太子跟前般不招人待见。天下她已经不想了,只想退而求其次,平安富贵一生。毕竟她是太子的舅母,除非太子想亡国。作为掌握大清四十多年的实质女皇,兰儿当然懂,朱厚照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和文臣夺权。只是从小受皇家正统教育长大的他,甚至连胡闹都不会,比起他的堂弟朱厚熜,装孙子,耍光棍差远了。
所以为了好好活下去,焦兰决定拉拢勋贵,通过勋贵来作为抵御皇权的一道保障。历来新帝登基都要拉拢勋贵,不管谁接替太子登基也不例外。外戚说到底都是因人成事,可若是能够在勋贵中拥有雄厚的影响力,就可以为张延龄,其实就是为自己还有自己的后人多一份保障。因此她这次真的不是来抢东西的,而是合作一起发财做买卖的。
想到这,坐上车的焦兰看了眼另一边的郑七姐,就这模样,那位郑宽从辽东娶的正室,得长的多磕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