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口的朱千户看着郑直,有些无所适从。这小丫头的以退为进,厉害啊。却哪里晓得,染香才留头,真的心思单纯。一来见郑直对他始终心存芥蒂,二来真心实意为孙三娘伤心,这才有此决定。
郑直挥挥手,朱千户转身追染香去安排了。不多时回来道“这京里尼庵规矩的不多。有数的几家,一处是城内长俸寺,一处是城外皇姑寺。”
“皇姑寺吧。”郑直想了想“那里清静,让郭管家派人每月送月钱过去。”既然有了决定,就不要拖泥带水。这对他好,对染香又何尝不好。
朱千户应了一声“那三位小娘子……”
“先养着吧。”郑直的目光变的冰冷。他不在乎这几个女人前世是不是他的妾,只晓得留不得。不要讲他要偷申王妃,回来之后,双方一旦相见就是祸事。就算留在后院,人在心不在,也会出事。只是郑直总觉得这几个人还可以榨些油水,却还没想清楚该如何使用。至于美色,到了他如今的地步,除了割舍不下的女人外,再美的女人,也不过是‘想要’与‘不想要’的区别。
回到家,郑直心情有些低落。从郭帖处得知,六姐找了一个蹩脚理由回绝了他将十三姐挪出后院的决定。虽然没有再强求,却也不去后院,而是准备去对面曹家串门。不想刚刚来到前门,就看到了正在李五十面前吹胡子瞪眼的郑虤。
“东厂来了一批人,几次三番的想要上林济州。俺觉得不稳妥,这不留下那几个乐舞生,就跑了回来。”郑虤一边抽烟一边辩解“有个叫石文义的,是赵耀庆的师父,俺一见面,准保露底。”
“石文义?”郑直眉角一扬。
“东厂的一个副千户。”郑虤和赵耀庆走得近,晓得很多事“原本他们都跟着一个姓白的东厂千户,破了不少案子。可是前几年那个千户得罪了人,去了南京,赵耀庆他们也就散了。”
“姓白的千户,前几年?”郑直眼睛一眯,想到了那个被史臻享砍伤的东厂番子,那人也姓白,不过是百户。
“莫管那么多了。如今咋办?”郑虤追问。
“家里咋样?”郑直顾左右而言他。
“俺出来的时候,还不晓得你中了武举,成了勋卫。”郑虤语气带着酸味“旁的都无事。哦,对了,虎哥调去保定了。祖母讲四嫂的孝期也到了,正张罗着送四嫂去保定和虎哥团聚。”
郑直点点头,上次是他连累了虎哥和四嫂,如今他自然要补偿的。至于那位金小娘,太复杂了,他自个都理不清,就不帮倒忙了“你去看过六叔了吗?”
“俺一进城就找了过来。”因为郑宽有书信来往,再加上郑直派人回去接徐琼玉等人,所以如今郑直在京师的大概情况,老家是晓得的。
“那就去瞅瞅,明个儿一早,俺接二虎去姐夫那里瞅瞅。”郑直一边讲一边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塞给了对方“记着,你如今是赵耀庆。”
“俺袭职有消息了?”郑虤一听有了精神,毕竟郑直都捞上了勋卫,早知道如此,他也要参加武举。在郑虤看来,郑直个病秧子,不管取得什么成绩,都一定是投机取巧所获。这武举还有勋卫,也八成是靠着徐光祚帮衬。
“差不多了。”郑直低声道“你这一阵小心点。千万莫要让人认出,也不要惹祸。”
郑虤立刻答应下来。
郑直原本还想和对方好好商量一下袭职的事,却不想朱千户走了进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一句。郑直立刻改了主意“行了,表兄先去六叔那里瞅瞅吧。”
出了芝麻巷,郑虤坐在车上,却越想越憋屈。文的,让郑直得了解元,压他一头。武的,又让郑直得了勋卫,还是压他一头。奈何如今他还要仰仗郑直,在对方面前,根本连腰都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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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中瞅见了一家装饰上乘的楼阁,门匾上写着“媚香楼”不由一愣。仔细瞅瞅,还真的是郑直的字,立刻喊住马车。
刚刚下车,就有绿帽小厮迎了出来“公子可有相熟的词史?”
“你们这和真定的媚香楼啥关系?”郑虤却不答反问。
“自然是一家。”龟奴试探着问“公子也去过真定?”
“梅东主在不在?”郑虤立刻硬气了起来“让他把最好的词史请来叙话。”
龟奴一听上下打量对方,恭敬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告诉他郑……十七的表兄赵耀庆来了。”郑虤硬生生的把话掰了回来。
龟奴应了一声,将赵公子引入后院。郑虤对于勾栏的布局并没有啥大惊小怪,一边煞有介事的在阵阵寒风中轻摇折扇,一边漫不经心的跟在龟奴身后。突然不远处小楼窗边,一位绝色佳人成功吸引了郑虤的目光。只是花场老手的他并没有驻足不前,依旧如故的跟着龟奴来到单独开辟的小院。待龟奴离开,郑虤开始盘算起明日见了七姐该如何分辩。
不多时,有人拱手走了进来“哎呀呀……十哥?”作为真定府风花雪月的东主,迎来送往是本事,最要紧的却是要有一双好眼睛。因此梅琏一进来就认出面前之人哪里是郑直的那位表兄,而是郑直的亲二哥,郑家老十,郑虤。
“梅东主认错了。”郑虤赶忙否认“俺是赵耀庆,庆哥。”
“哦……对对对,恕罪恕罪。”梅琏立刻附和,轻轻给了自个的嘴一巴掌“没个把门的。庆哥这是办完差了?”郑虤冒充赵耀庆,梅琏自有辩解。他开的是勾栏,郑虤可是道士,道士嫖妓,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回来送个送信。”郑虤也不是瞎子,自然晓得犯了蠢,这才出郑家就暴露了“俺这不刚刚去瞅了瞅十七,路过此处,看到了招牌,好奇来瞧瞧。”讲完起身“如今既然晓得确实是故人乡党就行了。俺走了。”
“哎哎哎,庆哥留步。”梅琏赶忙拦住对方“这话咋讲的,庆哥好不容易来看俺这个乡党,若是不招待好了,传回去真定,日后俺咋见人。”赶忙请对方落座,这时小厮进来开始布置席面,梅琏递给郑虤一根烟“这次庆哥要待多久?”
“还不一定。”郑虤终究按捺不住心中欲火从善如流。却也不屑于和这龟奴头子多言,直奔主题“时才俺进来的时候,东头有处小楼,不晓得是哪位大家?”
梅琏杂么杂么嘴“那是俺们这的一位词史。”他自然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却故意装傻。很简单那个照夜壁被郑直梳拢了,当时也没有讲清楚该如何取舍,他这才单独将对方留了下来。按照规矩,只要三个月内郑直不开口,照夜壁就可以接客了。可梅琏是个有耐心的,他还打算继续养着照夜壁。只要郑直不发话,就一直养着。只是今日是郑虤提出来的,让他犯了难。
“哦?”郑虤皱皱眉头,梅琏啥意思?装糊涂还是那尤物被人包了?却自持身份,不再追问。
片刻后,一位风韵犹存的老鸨带着两个可人走了进来。
郑虤立刻被吸引,暂时忘了窗边的尤物。梅琏陪了一会儿够,退了出来,立刻打发人去郑家报信。郑直虽然一直帮他,可是绝少来此,江侃来的反而多。如今趁着机会,梅琏想要在郑勋卫跟前冒个泡,提醒对方,千万莫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