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县衙就派来了人,领头的是新任主簿姓房。简单询问人证之后,就带着茶水费和陈家父子的尸体走了。
如此昨夜的案子也就定了性,陈家父子摸进齐嫂子家打算偷东西潜逃。被郑家人发现后,负隅顽抗,这才被杀。
“你多会走?”唐氏经过昨夜的事,立刻就病了。郑直刚刚送走房主簿,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劝对方回城。
“侄儿怕是再过两日,明个儿是祖母寿辰,廉台堡不能因为祖母不在家就停了。”郑直回了一句。这倒不是他躲着谁,而是郑直与郑修商量的结果。
赵家因为方昌的案子,最近几个月一有空就来郑家求助。之前郑直没多想,可是昨日听了赵耀显的话,才懂了对方的意思。
赵磊不做人郑直晓得,可外人不晓得。真定郑家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人,只有郑直,因此只要郑直不露面,一切都好转圜,这一点祖母想必也是懂得。所以他目下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拖,拖到赵家生变为止。赵耀显虽然拒绝了郑直的提议,可同样暴露了他的野心。他并不是平白无故要烧掉姑母的信,而是帮对方下决心。
“今年的寿宴怕是冷清吧?”唐氏一听,就晓得长房一定会得了好处,心中顿时酸了起来。
去年郑家几乎所有男丁全部聚齐为太夫人祝寿,哪怕郑虎都找了借口回来。今年可好,长房郑富在京师帮着六房郑宽张罗郑妙顺的婚事,长子长孙在山西修祖坟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五房只有十娘子参加,十哥那个假道士可没有郑虎的胆子敢离岛回来为太夫人贺寿。至于三房?最惨,郑安死了;郑仟如今在京师考封,还不晓得何时能袭职;郑佰?不提也罢。
“俺们虽然不能当面向祖母祝寿,可是依旧会遥祝她老人家体泰安康的。”去年谁若是用这话讲给郑直,他一定会扇对方;可是今年却能坦然讲出。
无它,这一年的商海沉浮,郑直也变得市侩起来。他要趁着这二年多闯闯,否则明年考了武举,很多人就不会卖他面子了。想要孝敬老人,武举之后有的是工夫。
“你还没回答我。”唐氏终于发现了对方一处让她鄙夷的地方,却没有纠缠“昨夜我问的。”
郑直想了想“俺忘了伯母问的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三伯回不来了?”唐氏咳嗽几声,昨夜还不真切,如今那种窒息的感觉已经压的她喘不过气。唐氏干脆闭住眼睛,不去看对方。
“不晓得。”郑直摇摇头“莫听那杀才胡言乱语,应该不至于,俺前些日子还见过十六哥。”
郑安现在已经无关大局,可若是坐实了这一条,难保面前这位不会借机求索。他的银子都是拿命抢回来的,凭啥就按着一个人薅。
“在哪?”唐氏精神一振,睁开眼坐了起来。
“武强县。”郑直低声道“带着何鲤鱼的娘子。俺以为他们在一起,还劝。结果十六哥答应之后,连夜就跑了。”
唐氏扶着炕头,惨然一笑“果然一丘之貉。”
郑直没有搭话,就在他准备退出去时,唐氏开口“那些银子,你为什么给我?”
郑直一怔,那不是给十三姐和三嫂的吗?疑惑的看向对方。
唐氏却侧过脸,不去触碰他的目光,缓缓的躺好“如今胡家的亲事不成了,那些银子田土店铺还给你。”
“俺姐又不是不嫁人了。”胡家的事郑直也听到了,不由腹诽,都这会了,还耍花招。原来是怕他将那些东西要回去“伯母的身子也需要补补。”
唐氏一听,扭头看向郑直,却不料这厮狡猾,正低头行礼,不与她对视。
真定卫镇抚施炳是头中午赶到的廉台堡,依着梁娘子提供的证词,判断昨夜失踪的梁潮多半已经遭了陈家父子的毒手。不过目下二人已经伏诛,无法确认,只好先报失踪。
同来的梁家人并不满意这个结果,毕竟不能把梁潮销户,梁家人就无法承袭梁潮的试百户世职。梁潮成亲时日尚短,只有两个女儿养在真定家中。之前是没有地方,待分了房子后,原本梁娘子就打算接过来。可没等安排好,就被人捉了奸,因此也就耽搁下来。因着招收赘婿必须由家中男方提出,如此,梁潮的世职也就只能从梁家近枝承袭。
可这也没法子,毕竟梁潮才失踪一夜,若不是陈家父子闹得太大,都不用报给卫里。
更何况梁潮死了是大伙猜的,万一没死呢?这种可能虽然不大,却也不是没有。
梁家人自然无法辩驳这些理由,却借口不放心梁娘子,搬进了梁潮家。很简单,梁潮住的可是三进大院子,而且廉台堡这一年不停折腾,如今的院子也值几百两。
梁娘子对此无动于衷,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可也晓得,抖搂出去,郑直不一定有事,她却必死无疑。因此对郑直讲的言听计从,不敢有半分差池。
齐嫂子实在看不下去,借口自家招了贼,需要归置,干脆拉着薛娘子也搬进了梁家与她作伴。
众人虽然不言语,却心中有杆秤,纷纷伸出大拇指。齐嫂子虽然跟陈家父子一般是外来户,却又不同,平日间谁家有事都要搭把手。
这位可不是受了委屈不吭声的,昨夜就是她敲盆告警。尽管众人没有进正屋,可屋子门窗都完好,大伙是能看到的,况且陈家父子是死在后院。卫所人彼此熟识,咋也不会,也不愿意往不好的地方多想。在他们想来,齐嫂子无事,她又和三奶奶在一起,那三奶奶也定然无恙。
午后送走了酒足饭饱的施炳,郑直找来黄狗剩安排明日老夫人的寿宴事宜。如今堡内还有两个总旗,一个朱千户,一个就是黄狗剩“俺给施镇抚讲了,昨夜黄总旗亲手料理了陈家父子。想来,不日朝廷就会有封赏。”
黄狗剩一听,赶紧端起酒杯“十七爷瞧好吧,俺以后就是爷的狗,让俺咬谁就咬谁。”郑直的决定确实让他意外,毕竟朱千户一直跟在对方跟前。这陈家父子的两颗脑袋也是不小的捕贼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