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哥谦虚了。”郑直更加热情,邀请对方“不如俺们找地方小酌,给俺讲讲南京方物可好?”
赵耀显无可奈何,又不想得罪了郑直,毕竟日后大伙是要做兄弟的“那不如去俺的船上。”
事已至此,他也不敢保证一会儿会讲出啥,只好将影响控制到最小。
郑直自然没有拒绝,与身后的朱千户讲了一句,就跟着赵耀显上了船。
赵耀显郁闷的跟在对方身后,咋就嘴瓢了呢?不该啊?俺在叔父,婶娘面前也不是这般不得用的啊!对方那眼神,锋利的跟刀子一般。仿佛狼盯上了猎物,让人毛骨悚然,甚至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勇气。
却哪里晓得,他不是败给了智慧,而是败给了气势。此时的郑直,已经不是两个多月前的郑直了。
这段日子,他踏遍了真定府治下的五州二十七县,期间他抢了多少私矿,睡了……多到已经数不过来了。身上的稚气已经完全褪去,代之以给人无形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不是权势,而是嗜血。
只是郑直这趟外出收获也就只此而已,除了将隆平、临城、元氏、井陉、平山、阜平、曲阳,七县的私矿一锅端了外,剩下的不过是崇恩庆的庆字号在每县设立了一家货栈。不是他不想趁机多要好处,实在是本地不止藁城不善货殖,而是普遍如此。其它地方除了土地,几乎没有能花银子的地方。
难不成他堂堂解元,答应了梅琏,每县开一家勾栏?贼解元已经够难听了,若是被人喊做花花解元,他到了底下咋见列祖列宗。
当然,这也许跟眼界也有关。昨日他质问江侃回水堤时,对方就为他想了一个妙招,设立药材市场。原本郑直是不感兴趣的,可是听了对方的描述,还是心动了。真定府各州县虽然矿产分布不均,可是几乎每地都有药材,种类繁多,甚至稀奇的龙骨都有。倘若市场建成,则崇恩庆的庆字号也必然因为可以直达各州县而获利。用江侃的话讲,庆字号也算转型成功了。
今日郑直就是趁着安排后日太夫人寿辰在廉台堡宴请的机会,打算好好规划一下。毕竟好东西留给自个,药材市场一开,干得好了,周围人都有利可图。祁州就是个例子,况且江侃对于抢别人买卖很感兴趣,也要入股。
“赵四哥这次去南京可曾见到俺姑母,姑丈了?二老身体如何?”
“若是晓得赵四哥去南京,俺指定会请捎去礼物。”
“二老晓不晓得俺表兄如今在真定?”
“赵四哥可晓得俺十二哥还活着?”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朱千户进来点了灯,又退了出去。郑直终于图穷匕首见,问出了最想问的。
“啥?”左支右绌,穷于应付的赵耀显被对方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吓了一跳。郑直也晓得这事?
“看来是晓得了。”郑直笑着为对方斟满酒。
“不不不。”赵耀显连忙否认,可是面对郑直的目光,他实在招架不住“就是猜……猜到了一些。”
“哦?”郑直不动声色的询问“赵四哥若是能将如何猜到的告知,俺不胜感激。”
赵耀显沉默不语,郑直也不催促,自斟自饮一杯。
“唉。”赵耀显无奈叹口气,拿出了三婶的信,递给了郑直。
郑直没有看“俺想听赵四哥亲口讲。”
赵耀显无可奈何,只好将前后讲了出来,甚至连他的猜测也没有隐瞒。
“赵四哥也想要俺家的世职?”这两个多月的磨炼,让郑直对人心把握更上一层楼。因此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懂了赵耀显的图谋。
赵耀显脸色一红,没有否认。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
郑直拿起姑母的信,依旧没有看,反而放到了烛台点燃“世职是俺家的,只有郑家子才能要。”
赵耀显尴尬的不吭声。
“俺听人讲,赵四哥也在读书?”郑直拿出烟杆用信点燃。
赵耀显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声,事情被人家戳破了,信也毁了,他如今不得不考虑该如何回去交待。
“俺想办法,帮三虎拿个功名。”郑直平静如水“这世职,还是留给二虎,可好?”
赵耀显反应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十七讲的三虎……”
“赵四哥不就是三虎,三虎不就是赵四哥嘛?”郑直笑了起来。
赵耀显感觉对方笑的诡异,周身再次汗毛炸立“十七哥为啥如此?”
“俺也不晓得。”郑直给了一个让他匪夷所思的答案“也许以后俺会提条件,到时候三虎不能驳了。”
赵耀显又沉默了,如今他的筹划已经被对方晓得了。况且郑直都直白的讲了,这位置郑虤看上了。那他还凑热闹做啥?照这情形,赵耀宗袭职肯定不成了,他老老实实等着继承武职不就得了。
“赵四哥回去好好想想,不着急。”郑直也不催促,起身道“俺随时可以帮忙。”转身走了出去。
不同于几个月前,他设计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此刻他开始尝试因势利导。这两个月的经历告诉他,阴谋诡计面对绝对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而再精妙的筹划,也要因人而异。倘若遇到一个只会使蛮力的,再用精雕细琢的法子,多半会如同当初何鲤鱼一般,事倍功半,一切筹划被砸的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