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大大方方走到了毡包中央,那个多赛特已经脱了棉袍,赤膊走到了对面。
郑直看了眼冷笑的刘仁,一拽棉袍,露出左右臂膀。
这脸跟身子都不是一个颜色,傻子也晓得他的脸上是涂了东西。
“藏头露尾可不是英雄。”那图台吉不喜欢被人利用,不过看到郑直遍布上身的伤痕“不过俺佩服一个能从熊嘴下活命的人。”
众鞑子一听,赶忙看向郑直,不多时也发出了赞叹。
刘仁开始后悔他刚刚的多此一举,可眼瞅着郑直就要出丑,他若是还能忍住,哪里配的上刘家子弟的身份?至于刘志?笑话,刘家怕的是首辅,而不是一个啥太仆寺少卿。最多想事后办法从别的方面补偿一些,这些鹰爪惯会欺上瞒下,只要喂饱了,就跟狗一般听话了“接着奏乐,接着喝。”
“四十年来家国, 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 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 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 教坊犹奏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依旧是那个女人,依旧是亡国之音。
郑直对多赛特拱拱手“请。”
多赛特并没有因为他能够从熊口之下逃生而亲近,理都不理,扭头看向正在搬运酒坛的女奴。在他眼里,郑直的脸还比不上这女人的后庭。
郑直冷了脸,转身走到靠近那图台吉的另一边,引来鞑子贵人们的哄笑。多赛特撇撇嘴,大模大样的同样跟到了他的对面停下,依旧开始研究一会选哪一款比较好。
郑直无可奈何,干脆视而不见,鞑子贵人们乐的前仰后合。
“看来英雄心里没有底啊。”那图台吉放下酒碗,打发时间的询问道“若是你输了,俺可以少要一些马,不过你得做俺的奴隶。”
“放心。”郑直恭敬的回了一句“俺一定会赢得比赛的。”
那图台吉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更加高兴。草原人喜欢自信的人,他也不例外“多赛特,专心一些,如果赢了,那些女奴都是你的。”挑衅似得故意用官话喊了一句。
多赛特听了旁边奴隶的翻译,咧嘴大笑起来。
“准备。”刘仁依旧作为判官,待奴隶们将酒坛摆放好,退出去以后,正式发令“开始。”
郑直拿起酒坛,打开封口,喝了一口,却停了下来,赞了一句“好酒。”就手砸向对面正在牛饮的多赛特,也不看结果,抽出靴中刀刺向几步之外,正准备看好戏的那图台吉。
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刘志拿起酒坛再次砸向身旁,准备一会如何嘲讽他的刘能;朱千户几个箭步砸晕了目瞪口呆的刘仁;邢老大抽出双刀就手砍死身旁监视他的刘能两个手下,然后递给得手之后的刘三一口就继续砍杀起来;齐彦名没有拿刀,而是第一时间摘下了毡包上的长弓,用早就偷下来的重箭向准备逃跑的帐内诸人攒射;陈懋冲到对面砍死一个鞑子贵人后,转身将头昏脑涨想站起身拼命的多赛特砍翻,然后又杀向其余的鞑子贵人。
“俺讲过赢定了。”郑直笑着推倒死不瞑目的那图台吉,伸手接过了朱千户扔过来的精炼,抽刀出鞘“都杀光,一个不留。”银光一闪,三个妄图以多打少的鞑子被他拦腰斩断。
此时之前退出去的护卫又出现在了毡包门口,与邢老大和刘三对砍了起来。郑直刚想加入战团,突然胡琴声一停,他猛然警觉,刚刚这里如此血腥,可是音乐一直没有断。
“吃他娘,穿他娘,草他娘,青龙来了不纳粮……”刚刚猥琐谄媚的中年人从胡琴里抽出一口细长直刀,大吼一声,捅在了一个正和朱千户对砍的鞑子身上。
而刚刚引吭高歌的伶人同样高呼口号,手持两口短刀带领其他伶人加入战团。
郑直精神一凛,这口号是史臻享率先喊出来的,可是如今已然成了各地教匪通用。只是他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一个版本。几步走到昏过去的刘仁面前,一刀剁了对方的脑袋。他必须消除痕迹,他还有大好前途,娇妻艳妾,疯了去当教匪。
那图台吉的毡包虽然大,奈何终究装不了多少人,没一会,就只剩下了郑直的人和那些教匪。
此刻众人这才听到了从外边传来的呐喊,杀戮之音“你们做的?”
“俺们最恨的就是勾结鞑子的。”不等中年人开口,刚刚那唱歌的伶人抢先回答“好汉放心,如今这里的汉奴全都反了。”
难怪这里如此热闹,却只进来如此少的援兵。郑直拱拱手“山水有相逢,多谢。”
中年人赶在女子开口前拱手道“后会有期。”扭头示意众人离开,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待教匪离开后,郑直一刀杵在了脚下之人身上,那人蹬蹬腿不动了。他则抽回刀,来到死不瞑目的那图台吉面前,将靴中刀拔出,在对方身上抹了抹,放进了靴子里。突然发现对方手上带着的一堆珠宝不错“别犹豫啊,见到好的,收了就是自个的了。”
众人哄笑。
“还活着一个。”刘三揪着一个满脸血污的人走了过来,那人吃不住力,如同狗一般爬了过来。
离近了,郑直才认出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刘东主啊。”
“英雄饶命,饶命!”刘能已经不晓得该如何求饶了,只能不住磕头。
“刘仁把俺的身份告诉谁了?”郑直一脚踹开那图台吉的尸体,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拿起一个鸡腿吃了起来。不是他不晓得尽早脱身为妙,奈何外边现在乱成一锅粥,他想教匪既然早有准备,最起码可以短时间内控制局面,到时候再跑就好。
“没,没,俺都不晓得英雄是谁……哎呦。”话没讲完,一根鸡骨头砸在他的脸上。
“三郎,衙门的手段你熟。”郑直伸手拽过酒坛。
刘三应了一声,笑着将刘能拽到了一边。
毡包之外,吵闹声渐渐消失,代之以不停的催促“快,快,快撤。”
“走吧。”郑直把挂在腰间的直身穿好,此刻才记起这是王钟给他的那件,离开真定前被孙二娘塞进了包袱里。昨夜喝酒作弊,他实在找不到低调的衣服换,就穿了出来。
众人大包小裹的走出毡包,此刻四周影影幢幢,郑直赶忙道“若是走散了,直接找老贺。”讲完在朱千户的护卫下,挤进了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