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郑直刚刚洗漱完,前院就传来消息,说有个自称叫张荣的人来找他。郑直皱皱眉头,他不晓得这喇唬找来是为了啥,却明白,指定没有好事。可不见的话,对方纠缠,他更被动,只好跟着门子来到前院“张百户这么早,是不是出啥事了?”今天的张荣穿的很正式,皂靴脱了,穿的是草制暖鞋。
“是俺莽撞了,不过确实有事,郑解元可借一步说话?”张荣这次显得更加客气。
“请。”郑直请对方进了院子,向正好从客房出来的边璋行礼“师兄,这是锦衣卫的张百户,祖上也是俺们藁城人。”
“俺去上值。”边璋回礼,和二人客套几句后,走了。
郑直这才引着张荣来到外书房“到底咋了?”
“俺想求郑解元帮个忙。”张荣说着拿出一锭五两金花银放到了郑直面前。
“张百户还是先讲讲啥忙能这么费钱吧。”郑直谨慎的回答。他认识张荣这么久,就没看见过这厮往外掏过钱。
“俺有个同僚没了,坟都做好了,可碑一直没有立,只等着上边的封赏。前些时日,这封赏可算下来了,碑文也请人写了,就想找个写字漂亮的帮忙誊抄。这银子就是润笔钱。”张荣少有的痛快,一股脑的把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郑直点点头伸出手“拿来。”
“啥?”张荣以为郑直嫌弃润笔费少,就要讲价。
“墓志啊。”郑直自然也看出张荣误会了。
“不在俺这。”张荣赶紧说“郑解元上午可有空?”
“确实有些事。”郑直晓得不解释清楚,张荣一定记恨“所以俺们这就走吧。”
张荣大喜“够意思,够意思。”说着指指银锭“郑解元收好,俺们坐车去,不远。”
事实证明,郑直相信张荣,就跟相信他有两个头一般。所谓的‘不远’,足足坐车走了半个时辰。
张荣也晓得他有些失礼,因此在车里不断的东拉西扯。郑直听着此人说的司狱司最近一年的光怪陆离,倒不觉得乏味。待车子停下,张荣当先走了出去,郑直这才跟着下了车。
门前踏道是一级,石鼓圆形,内中没有花纹,门簪一对,也就是说这是一户六品或者七品武官的家。
张荣整整衣装,抬手敲门,不多时一个老叟打开门,一边审视张荣和郑直,一边问“二位官人何事?”
“烦劳通禀,俺是锦衣卫百户张荣,得知叶百户需要人誊抄碑文,就请了本科解元来帮忙。”张荣说着为郑直介绍。
老叟又看了眼郑直,对张荣说“请二位稍候。”说着关上了门。
张荣尴尬的对郑直说“怪警醒的。”
郑直点点头,他看出来了,张荣和人家根本不熟,也就是说是把他当做了敲门砖。过不多时紧闭的大门开了,老叟站在一旁,让出位置给了一个比郑直稍大的青年“叶公子。”
“张百户。”叶公子敷衍一句,却对郑直抱拳“敢问可是郑解元?”
“叶公子。”郑直行平礼“真定卫郑直有礼了。”
“当不得,当不得。”叶公子赶紧回礼,然后请郑直和张荣进门“家父已在堂上相侯,请。”
郑直一边向里走,一边奇怪。‘家父?’也就是说这位叶公子不是丧主而是宗亲。
“俺也跟着郑解元沾沾光。”平时并不是话唠的张荣如今却奉承不断“坊间盛传大金吾右文,俺算是看到了。”
叶公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引领郑直二人绕过影壁,进了前院,来到了倒座房中一间。一进房间,郑直就感到了浓浓暖意,看了眼房间,里边坐着七八个人,看装扮,内里有三个是文士。他立刻认出坐在上首的中年人正是前一阵他在文安县界遇到的锦衣卫首领官。
“父亲,郑解元来了。”叶公子恭敬向那人行礼。
中年人起身,拱手“郑解元能为舍弟助拳,俺是不甚感激。”
“大金吾不必客气。”郑直一边避开,一边回礼“俺也算是来报答大金吾的救命之恩的。”
包括张荣在内的众人不明所以。
中年人好奇的问“恕俺愚钝,不晓得俺啥时候救了解元?”
“月初在文安县界,当时俺去拜祭一位挚友,半路上遇到了强盗。若不是大金吾带着一众英雄及时解救,如今在下在哪也就不好讲了。”
中年人审视郑直片刻,笑了“原来当时那位读书人是解元啊。”说着比刚刚热情了很多“请坐。”同时看向郑直身旁的张荣“张百户也坐。”
扭头对一直冷眼旁观的众人拱拱手“诸位,实在抱歉,俺家兄弟也是武生出身,想来也愿得同袍一赞。诸位白跑一趟,俺是过意不去的,特意备了一份仪程,请诸位勿怪。”说着对叶公子说“凤仪,替俺送送诸位儒士。”
“早就听闻郑解元大名,大金吾可否让俺们旁观解元大作,回去也好参悟一二。”有个年轻的儒士没有动。
中年人心中不快,却不好拒绝,扭头看向郑直。郑直起身“参悟不敢当,若是能够对诸位有所帮助,俺是愿意的。”
中年人心中其实也对郑直的真实水平有所怀疑,毕竟七元会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此刻见郑直主动提出来,立刻道“如此辛苦郑解元了。诸位请坐,待俺收拾出来,一同参悟郑解元的大作。”
郑直有些无语,看来这位大金吾右文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誊抄墓志铭都能成为大作。却和旁人一般,坐了下来。
叶公子不用中年人开口,立刻指挥旁边的下人去隔间将书案清理出来。
郑直这才有机会看了眼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同样穿着草制暖鞋的几个青年。其中一人个头不高,面容清秀,皮肤白皙,却不似杨儒那阴柔似鬼,反而有一种阳刚之力。
不多时,叶公子走了出来,对中年人拱手。中年人笑着对郑直说“郑解元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