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要听从艾丝妲小姐的命令，也不要给索德先生添乱。”

“听上去不错，很尽责。”索德笑道。

“什么尽责啊，那家伙简直是固执！”艾丝妲没好气的抱怨道。“每次我提醒他，‘阿兰你不要总是训练了，放松一下，别太累了。’，他却说：‘没事，我有自己的判断。’真是气死我了。”

说是生气，但是艾丝妲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消弭。

看着陷入回忆的大小姐，索德轻笑一声，没有打扰她，从一旁拿起一罐可乐，打开，喝了一口。

“所以你的判断是什么？沃兹。”

索德举着可乐的动作微微一僵，随即缓缓将罐子举到嘴边，慢慢喝尽。随手将罐子压扁，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你猜到了？”没有转头去看艾丝妲的表情，他继续看着远处，似乎是想寻找那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你骗了我。”艾丝妲平静的声音中听不出心情。“如果是巴林特叔叔的话，他根本不会让你强行把我留在学会，那太蠢了。”

“叔叔他虽然才学一般，但论怎么利用人的感情却是当之无愧的大师。”

“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应该会让你展示对我的不舍，但又不会阻挠我的离开，要是能让我看见你的失落的话，也许我真的不会离开也不好说哦。”

说着，艾丝妲走到了索德的面前，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由她精心打扮出的男孩。

“为什么要骗我？沃兹。请，给我一个理由。”话到最后，艾丝妲的声音已经森冷了许多。

“我希望你能留下。”索德看着她，笑的有些难看。“我不想让你走，老师已经离开了，要是你走了，学会里就只剩下我了。”

看着这个笑容勉强的男孩，艾丝妲叹了口气，沉默着转身，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去。

索德跟在她的身后，同样没有说话。

一前一后，二人在一语不发中一直走着，不知何时便已脱离了喧嚣的人群，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了刺眼灯光的笼罩，天空中的闪耀繁星便再度脱颖而出。

月亮旁，是最夺目的启明星在闪耀。

“你会留下吗？”

“不会。”

于是他们之间再度沉默。

走了不知多久，艾丝妲终于驻足，望着天上的繁星，她轻轻开口。尽管近在眼前，声音却飘忽的好似天边。

“我必须去空间站。”

“黑塔女士指名要我成为她的学生，公司不可能会为了迁就我的任性就敢冒着得罪黑塔女士的风险。”

“自利尔他后，黑塔女士是唯一一个愿意与公司合作的天才俱乐部成员。为了拉拢她，公司已经许下了不计其数的条件，更何况只是我呢？”

“再说了，给黑塔女士当学生，这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好事呢，那群叔伯们为了这个名额可是吵的不可开交，最后却落到了我的头上。嘿嘿，真是讽刺啊。”

天上的繁星好亮啊，感觉像太阳一样刺眼，索德不想再去仰望它们，可刚一低头就又急忙把头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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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好酸。

吸气，再呼出；再吸气，再呼出。

循环往复。

终于，在眼中再也无法反射出群星晶莹的光芒时，他开口了。

“能不能别走。”他看着艾丝妲，记忆中前所未有的郑重。“公司那边，黑塔那边，我会去说服。黑塔可以给公司的，我也能给。即便是天才俱乐部的黑塔，我这里也一定会有她感兴趣的知识能够用来交易。只要你点头，我……”

他说不下去了，对面的艾丝妲看着他，眼中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复杂。有一些惊讶，又有一点欢欣，似乎在迟疑着什么，又好像下了什么决定。

一点有一点，她像只猫儿一样小心的靠近眼前的少年。警惕的揣摩着他的神色，似乎只要他稍有什么动静她就会飞快逃走。

天上的繁星也在与这个女孩一同移动，当它们完成了一步的距离时，艾丝妲也终于完成了她那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步跨越。

少女的温暖与馨香将他环绕，那是他生平十数年来头一回知道，原来女孩子身体竟可以如此柔软，如此美好。

轻轻踮起脚尖，温馨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芳香在他的耳边萦绕。

“再说一遍。”

“只要你点头，我……”

“不是这句，再上面一点。”

……

“能不能别走？”

随着这句带着些许疑惑的请求再度被说出口，艾丝妲终于松开了环抱少年的双臂，双手背在身后一点点往后走开。

那张似乎只能出现在童话里的无暇面孔此刻已经被狡黠的笑意占满。调皮的精灵，狡猾的狐狸，很难形容此刻该用什么样的词去描绘这份美好

千言万语涌向他的心头，可最后脱口的却只剩下了那一句：“能不能，别走。”

人性的贪婪与自私在此刻暴露的一览无余，他想留下这份美好，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无论怎么样，只要她还留在自己身边就好，就这样，直到永远……

艾丝妲没有回答。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笑的有些调皮。

“沃兹？”她说完又摇了摇头，“还是说，该叫你星猎？”

一股寒凉感从他的天灵直通脊柱，让他瞬间清醒。他看着艾丝妲，眼神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他说着，感觉喉咙有些干。

“算了，还是叫你沃兹好了。我更习惯你这个名字。”艾丝妲笑着，和他说道。

“沃兹是你在加入学会时登记的名字，但在此之前呢？你真的叫这个名字吗？”

“在听从你的提议，加入学会之前，我还是会做一些必要的调查的。就比如说——你是谁？”

没有所谓的强装镇定或者外强中干，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艾丝妲，脸上的微笑从未变过。

“聪明的选择，然后呢。”

“你不害怕？我可是期待了这一幕好久。”艾丝妲不满的说道。

“一开始还有点，但既然我们会成为朋友，会有后来的故事。那有关我的信息你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调查里怎么说？”

“其实什么也没有。”艾丝妲眨了眨眼，“流浪，流浪，还是流浪。除此之外，调查报告中一无所有。”

“你就像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一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就只有流浪的经历，直到你被维尔特先生捡到，带到学会，成了我们知道的那个沃兹，才开始展露出自己的风采。”

“那你又怎么判断我是星猎的呢？”他好奇问道。“我似乎没有暴露出任何破绽吧？”

“嘿嘿……”说起这个，艾丝妲得意的笑了出来，“我猜的。”

“？”他愣住了。

“有关那位最神秘的星核猎手，公司掌握的信息其实也少的可怜。只有根据可靠消息，那位自称银狼的星核猎手在一次中了公司埋伏后他才出现将对方救走。”

“我们有的也只有他快速解决完那些守卫的几个零散镜头，甚至他的脸上当时还故意做了伪装。除此之外外界就再也没有关于他的记录了。”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他笑着问道。

“因为我看着他的时候就觉得很像你啊，没有理由的。”艾丝妲说道，语气娇蛮。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惊讶于自己的伪装被这么不讲道理的看穿，好像有点。但更多的好像还是一种自豪，自豪自己的朋友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录像里的模糊影子是自己，也为她即便认出来了也还如以往一样和自己相处而高兴。

最后，他笑了，笑个不停，笑到捧腹，笑到倒在地上，笑个不停，笑出了泪来，流个不停。

一张带着特殊馨香的手帕轻轻为他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很好笑，对吧。其实我们好像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对方。就像我从未想过你会想让我留下来一样。”

“是吗？”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在自嘲一般。

“是啊，就像我其实从未想过，你居然会挽留我一样。”艾丝妲将他从地上拉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的光采远比繁星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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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你就像是最完美的学者：谦逊、友善，彬彬有礼；乐观，开朗，迎难而上；谦卑，好学，尊师重道……你似乎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了智识的探索中，而我也只会像是芸芸众生一样被你忽略。不同的是，我比他们离你更近一点。”

“我们是朋友。”他说。

“我们是朋友？”她问。“你真的了解我吗？”

“你知道了我叔叔的意见，我母亲的想法，你自身的意愿。但，你真的考虑过我的看法吗？”艾丝妲看着他，笑道。

“我……”他哑口无言。

“沃兹，你太自我了。”艾丝妲看着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维尔特先生离世后，你将自己的一切财富散尽，创建了维尔特基金会与斯夫教育希冀世人能够记住他。举办了学会历史上规模空前的葬礼来缅怀他。”

“可你有没有想过，维尔特先生也许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怎么样，自己的葬礼风不风光。他把你看做自己的孩子，想要的也只是你接下来的生活可以幸福快乐，衣食无忧。可以不再去过以前的流浪生活而已。”

“就像这次，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愿意前往空间站？”

“我……”他语气一滞。

“即便是博识学会，也依旧处于公司，处于我家族的监视中。而黑塔女士的空间站，他们插手不了。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渴望的自由，尽管那只是有限度的自由。”

看着眼前仿佛在绽放光芒的少女，他再没了话说。

沉默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彼此相顾，却相对无言。

直到，一道火光直冲天际，于最高空处爆炸，绽放出一朵最绚丽夺目的烟花。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数不尽的火光于空中盛放，亦如那天生日的夜晚，繁多的烟火之花模糊了少年少女友谊的边界。

一只素白的手停留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前方是少女的笑语晏晏。

“不邀请我跳一支舞吗？王子殿下。”

“我不是王子。”他自嘲一笑，拉住了女孩的手。绵软，温暖让人舍不得放开。

不是王子富丽堂皇的宫殿，只是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二者相拥翩翩起舞。

身上穿的也不是舞会上的昂贵礼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常服。

一曲舞罢，他终于松开了对方的手。

“我们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

路上，是欢呼雀跃的少女与他分享自己即将实现梦想的喜悦。

路上，是豁然开朗的少年为她献上自己最为衷心的祝福。

尽管已是午夜，教堂上的三根指针也终于要团聚。人群却还是如此拥挤，熙熙攘攘。

然而热闹终究是他们的，而不是艾丝妲的。

她的面前，一位与她有八分相似的美丽夫人已经等候多时。

“玩的开心吗？艾丝妲。”

“开心。”艾丝妲笑着回答道。

雍容华贵的夫人微不可查的点头，“现在该回家了。”

艾丝妲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沃兹！”突然，艾丝妲叫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力量突然从他的后颈方传来把他拉了一个踉跄。

“咔嚓！”

随着快门的一声轻响，这一幕被永恒的定格在了这个瞬间。

“再见了，我的魔法小鸟，我们之后再见。”艾丝妲调皮的笑着向他挥手。

“嗯，再见。”索德保持着微笑，目送她离开。

直到视野中再见不到对方的影子，他才疲惫的坐了下来，轻轻叹气。

“啪!”

一罐被打开的可乐被递到了他面前。

他自然的接过饮料，挪了下位置。下一刻，伴随着淡淡的香味，一个人影翻过长椅，毫不客气的落在了他身边。

“被甩了？”

“算是吧。”

“要回来吗？”

“还是算了。”

“你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