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
大雨倾泻而下,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汇集在小院里,形成了小小的水潭。
阴雨浓稠,带着粘腻的闷热感,苏景逸细细擦拭了手里的那双弯刀,瞥了眼桌上的地图,又朝屋外望了眼,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
“这雨下的真令人不爽快,还是北境待得自在。”
“那南越就如狗皮膏药似的,缠上来了,甩都甩不掉,如今南越手中还有大周锋城和屠屏尚未夺回,这些日子南越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昌颐城和雨蓑城,昌颐城久攻不下,南越在官鸿将军手中折了不少兵,倒是那南越二皇子耐性不错。”
“久攻不下,还在坚持,南越军是下血本了。要是中军那边尽快夺回锋城,将南越军赶出大周就快了。”苏洛葶在苏景宁身边坐下,点点头道,她也喜欢北境的气候,干爽舒适。
苏景琛抬眼看着外面已经下了几日未停的大雨,几乎要看不清雨中的世界,眉眼间闪过忧虑。
今年南境雨水出奇的多,榕城建在两山之间,顺谷而立,山势险峻,若是这雨再不停,怕会出事。
苏景宁一直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地图,仔细研究着这些日子,南越军攻城的路数和方向,并未出声,许久,才轻抿了一口茶,抬眸看向了站在窗边的苏景琛。
见他温雅的面上带了几分忧色,便出声问道:
“大哥?怎么了?”
苏景琛回过神:“无事,只是这雨下得太大,榕城顺谷而建,地势又狭,昨日夜雨,榕城河上段河道淤堵,涨了水,已经派人去清了,现下还没清出来,我担心在这样下去,榕城会生水患。”
苏景宁闻言,朝外望了望,雨大的似是天塌了一角,倾泄而下,让人看着不由恐慌。
不过榕城是古城,古城依地势而建,城中的雨患排涝建的很好,十几年前遭过水患,泥水穿城而过,水患过后,古城依然建在。
“榕城依地势而建,建造工艺独特,寻常的水患不会摧毁古城。只是若是这雨若是今日还不能停,城里的百姓就必须得离城避难了。”苏景宁轻声道。
“小姐。”云清一身利落素衫,冒着雨匆匆入了屋,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南越军有异动。”
几人肃目看向了她。
“暗探来信,南越军今日出城的只有往日一半的兵力。另外将近半数的兵力正在往榕城方向来,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到。”
苏景琛面色微凝:“是何人带兵,有多少人?”
“南越二皇子臧朔和南越国师的徒弟,大概六万军马,一万象兵。”
苏景宁蹙眉,眸底闪过一丝意外,榕城虽小,可眼下这个时候,出兵攻打榕城并非明智之举,尤白术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苏景逸取过桌案上的双刀,神色严肃:
“七万军马,南越来势汹汹!大哥,加上城中守军,我们只有三万人马。我先命人布阵,或许能拦他们一阵。”
苏景琛将他拦住,面色沉稳,从容不迫道:
“不要急,即便七万军马,之前在城郊和城外布下的军阵也能挡一阵了。”
“小小一个榕城就派出了屠屏成近半数的兵力,兵分两路,掩人耳目,他们此番势必要拿下榕城的。”
苏洛葶年纪小,虽说已经入了苏家军营一段时间了,可到底经历的少,面上带了几分紧张:“大哥,现下该怎么办?派人去昌颐求援?”
“来不及了,从榕城去昌颐的只有一条路,而且南越有一半的军力在昌颐城外等着,昌颐要出兵救援,就必须将那半数的南越军解决。”
“若要等昌颐城的援军,榕城怕早就被南越象兵踏平了。”苏景宁抬眸,乌亮的眸子里带着沉静。
苏洛葶神情一滞:“除了昌颐城,离我们最近的雨蓑城调军也得用两日的时间。”
苏景宁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榕城并非没办法自救。”
“要怎么做?”苏景逸自从知道了苏景宁的身份后,就对她尤为信任。
苏洛葶也看向她。
苏景宁朝屋外的瓢泼大雨望了眼,苏景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水攻?”
苏景宁点点头。
“多日接连大雨,榕城地势险峻,暴雨行军,本就担了风险。可南越此时攻城,倒像是被多连几日的战败逼急了,必须得取得一场胜利以振军心。”
“榕城河本就涨了水,上游河道淤堵,两个时辰,足够蓄水了,眼下需一个时辰之内将城中百姓撤出榕城,待南越军攻城,大哥佯装失城溃逃,四哥和葶儿在城里布下困阵,最少要困住南越军半个时辰。”
苏景逸微微蹙眉:“臧朔疑心很重,他能中计吗?”
“这就要看大哥的了。”苏景宁看向了苏景琛。
苏景琛凝眉沉思了一瞬,点了点头,朝苏景宁吩咐道:“宁宁,你带人去加固上游河段的淤堵堤坝,两个时辰后看信号放水,葶儿马上带人护送城中从后山百姓离城避难,一个时辰之内,城中所有百姓必须离开。老四,你带一队人马在城里布阵。布阵之后,立马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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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万南越军,要让他们有来无回,留在榕城。”他声音微沉,眼底带了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狠意。
“是!”几人垂眸领命,迅速出了院子。
雨势愈发猛烈,仿佛天空裂开了口子,无尽的水幕倾泻而下,将整个榕城笼罩在一片混沌与不安之中。街道上,雨水汇聚成河,匆匆的脚步声与低沉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透出几分紧迫与坚决。
苏景宁身着一袭墨蓝干练劲装,戴着墨色斗帽,穿梭在湿漉漉的巷弄间,她的身影矫健而敏捷,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乌亮的眸底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雨幕,直视那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
抵达上游河段,只见河水已经漫过了堤岸,浑浊的水流中夹杂着泥沙与树枝,显得格外汹涌。榕城的苏家军都是军中精干,苏景宁带一队士兵,动作干练迅速,冒着倾盆大雨,开始加固淤堵的堤坝。
苏景宁冒着雨带着安夏和云清同他们站在一处,声音沉稳清亮,穿透雨幕,清晰而有力,她的身影在雨中忙碌,在混乱的场面中无形多了几分坚韧的依靠。
与此同时,苏洛葶正带领着另一队人马,挨家挨户地通知城中百姓撤离。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耐心地安抚着每一个惊慌失措的民众,引导他们有序地向山上的柳树坪避难。孩童的啼哭声、老人的叹息声、年轻人的呼喊声,虽然嘈杂,但在城中苏家军的带领下,队伍却井然有序的迅速朝山上撤离。
“大家别怕,待击退南越军,你们就可以回来,我苏家军会助你们重建家园,眼下大家轻装简行,迅速上山去柳树坪避难,吃食帐篷我已经派人送上山了,大家请相信我们,有我苏家军在一日,定会护你们平安!”苏洛葶的声音在雨中回荡,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温婉的面容却给予了离家避难的百姓足够的信任。
另一边,苏景逸则带领着玄冥营的阵师在城中紧锣密鼓地布置着困阵。他们利用榕城复杂的地形,巧妙地设置了陷阱和障碍,每一处细节都不敢松懈。榕城守军三万,三万对战七万,若硬拼,他们毫无胜算,他们只能智取,这场战斗必将异常艰难,城里的困阵是关键,绝不能出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苏景琛一身银蓝色铁甲,静静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逐渐靠近南越军,雨幕之下,墨色玄甲的大军如同可怖的乌云压向榕城,大军中的象兵威猛魁梧,象鸣声不断靠近,在山谷中穿透雨幕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