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春雨绵绵,六小王爷带着一脸喜气,寻着由头入了宫。
与老父亲聊一聊人生困惑,伺候老父亲用茶点,又陪着下了几手棋,输得恰到好处。
如此一来,景泰帝被哄得满心欢喜。
趁着父子和乐、画面温馨之时,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春雨声,乖儿子李泓暄突然一声慨叹,成功勾起了皇帝父亲的好奇。
李泓暄紧皱双眉,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懵懂感,半是惆怅半是撒娇道:“父皇器重儿臣,可儿臣却毫无建树。眼见着八弟将殿试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儿子也想找点事情历练历练,也好为父皇分忧。”
这恰到好处的醋味熏得景泰帝颇为舒畅。
贯会玩弄人心的老皇帝就爱看底下人互相不服,既是鞭策,也是掣肘。
景泰帝用手支起坠感十足的下颌,慈祥的问道:“暄儿想做些什么?”
李泓暄心中一动,小芸说过,若是引得老板主动提出问题,那便相当于成功了一半。
他当即起身行礼,压着心中澎湃的思绪,稳住心态,神色郑重的说道:“儿臣近来研习工部水务事宜,听着外头雨声淅沥,儿臣联想到各地正值春汛,想借此机会跟着学习治水,为将来积累些经验。”
这段话是太傅亲自提点过的,谦逊,务实,以学习的名义领活,毫无给上峰添麻烦之意。当然,若真有麻烦找来,也可顺理成章地挺身而出挡麻烦。
如此表现怎能不让景泰帝舒心?在春雨的见证下,当即开了御口,准李泓暄协理工部水务事宜,必要时可作为钦差巡查各地。
六小王爷当即行大礼叩拜,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原本这些官场的弯弯绕绕,六小王爷并不屑于了解,可如今的他被命运从云端推落,不得不学会面对现实,扛起责任。
小芸曾教导他,不同流合污不代表处处硬刚,遇到看不惯的事情不能避而不见。一个成熟的人,可以了解那些弯弯绕绕,因势利导,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干的好的人,一定不是因为头特别铁,而是有技巧。
景泰帝只当儿子转了性子,变得勤奋好学起来。
杨丽妃知晓此事后,自然是吹起一番香风,言道六小王爷有如此进步,全仰仗景泰帝谆谆善诱引导得好。还乘机慨叹了一句:“多好的苗子,之前是被皇后养废了。”
这话真是说到了景泰帝心坎里。
然而,景泰帝的沾沾自得不过维持了一晚。第二天便有御史上书,有地方官员雪灾后河道疏通不利,导致春汛淹了良田,当地乡民申冤,反被地方官员打杀。
一听此事涉及河工水务,李泓暄急不可耐的挺身出列,做出一副“放着我来”的架势。
景泰帝捻着胡须,眼神在愣头青儿子和御史之间来回逡巡片刻,便想清楚了其中关节。皇帝只是看起来慵懒,但其实这些御史背后的派别,景泰帝门清。
看来这小子出息了,联合这太傅一起给自己挖坑。
既然初生的牛犊不怕虎,那么就成全了亲儿子自寻麻烦的愿望。
景泰帝当即下旨,春汛水务大小事宜由六王爷受理。
李泓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如开屏的孔雀一般,高高兴兴接了差事。
皇帝不耐烦看到麻烦事,主要是嫌弃出了事臣子之间互相扯皮推诿,乱了心情,扰了喜气洋洋的氛围。但若麻烦一出来,便有头铁的人站出来,大包大揽,不影响喜事氛围,那皇帝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受到影响。
景泰帝便这样轻轻松松散了朝会,丢了麻烦。可万万没想到,隔日亲儿子就送了大麻烦回来。
李泓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呈上了一份各地水务春汛的调研报告,景泰帝这才知晓事态的严重性,底下人竟然欺瞒至此。
当即龙颜大怒,狠狠骂了好几位大臣。
工部尚书左大人首当其冲,承受了大部分怒火。连带着左氏几位不相干的子侄也挨了训斥。其中一位只因不服辩解了几句,当即就被贬了官。
工部侍郎李厚朴乘机出列,提供早已准备好的解决方案,并开口要银子。
帝王发怒的档口,户部也不敢推诿。司农寺卿毛大人更是低头一言不发。
几番铺垫下来,一切水到渠成,让天子想躲都躲不了。
毕竟灾情只要摆上明面,若不想当昏君,就得出手为百姓做主。
景泰帝洞悉了儿子的心思,但想着这也是一个打击世家旧臣的机会,目标可以一致,于是索性大做文章,亲自为百姓祈福。
司天监忙着择良辰吉日,礼部官员们紧急筹备,这些务虚的都干得热火朝天,务实的部门自然也不能闲着。
一时间,李泓暄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常平仓再次放粮贷种。
六王爷风头无两,盖过了八王爷李泓晔。
“小芸,你看本王这次办的如何!”
李泓暄故事讲完,对着小芸两眼放光。
杨芸儿接到求夸夸的信号,当然是不吝言辞。
除了罗先生毒舌,不轻易开口外,碧螺碧桃也是努力跟着烘托氛围,一时间屋内都是彩虹泡泡,只把六小王爷夸成了一只傻笑的哈士奇。
突然,杨芸儿想到了什么,出言问道:“王爷成了钦差,离开京城,这是要留婉儿姐姐一人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