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监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算是看着这位皎若明月的县主长大,可也不得不好奇,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教圣人顶着朝中压力,仍留她在紫宸殿侍奉,议论朝政。
至此,老谋深算、人精儿似的李监顿悟了,不管日后荣登大宝的哪一位主子,背后都不会没有昭阳县主的身影的。
李监摸着拂尘,目光渐渐地、渐渐地落向远方的落日,那落日不落在宫城里。李监咂摸着,若有所思。
六月,王师定越,驻扎会稽。设祭坛,祝祷七日七夜,告慰郡守及会稽百姓魂灵。据传郡中每至夜晚,千万魂游街道,哭声动天,而又幽若涓流,如百鬼夜行,所过之地血流成河,再看时又不见,如此,数十年。
靖王、张都尉带兵走江南西道,坐镇豫章,贼人莫敢犯。
九月,秋收时节,收不上来。
裴尚书神神秘秘地找到皇帝,说契赫勒的大军遭奇兵突袭,损失惨重,还找回了渠国公,当时的人马还剩了六成。
“圣人您猜,那奇兵是谁带的?”
裴尚书目光炯炯,烧得皇帝眼睛痛。
“是阿史那王子。”
“叮当”一声,明容手腕上的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把一杯热茶推到皇帝跟前。
皇帝没有接,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如何得知?”
“若是寻常人,裴大人不必如此激动,昭阳便剑走偏锋,瞧裴大人的模样,是猜对了?”
裴尚书大笑:“妙,妙!那县主可知,与之同行之人,还有你次兄?”
“徐光舻?”明容震惊,那副游刃有余的面具裂开了一条缝,“他不是……?”她看了一眼皇帝。
“不愧是徐子素的儿子,有几分本事。”
“妙什么妙!”皇帝反应过来,一支笔扔到裴尚书跟前,裴尚书吓得一激灵,抹抹官服,嗯,没脏。
“怎么会是阿史那奥古孜?!”
“这……想来这一年多他一直在收拾残部,如今大梁与契赫勒交战,也给峪伦部遗民喘息之际,这才组成奇兵,给契赫勒重重一击,呃不过,渠国公自然也有功。”裴尚书揣着手。
裴尚书问:“圣人觉得,这是何意呢?”
皇帝看向明容:“你以为呢?”
明容:“损人利己的事情,顺手做了也正常。契赫勒与峪伦部深仇大恨,不管此战谁赢,峪伦部在契赫勒手里讨不到好处,倒不如转而帮着大梁,毕竟……也有兄弟之谊。”
明容拖着调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浑浊的茶汤。
皇帝没理会她,哼了一声。
“此战若告捷,自当有他封赏。”
退出大殿,明容伸出手,感受着皇城里的西风,无声地笑了笑。
眼瞧着快到明容的生辰,南方却只有靖王的捷报,迟迟不见徐家父子的消息,明容哭丧着脸,搂着程夫人撒泼。
“若是报丧,定是比喜报还来的快,没消息,也不算坏事。”程夫人抚摸着她的头顶,宽慰道。
明容有些无语,这话说了反倒让她更伤心。
又一年除夕宫宴,本可以再冷冷清清过,可是皇帝说,若再冷清下去,官吏们要怀疑了。
此前长安几处官衙的捉钱人便收不上钱,李大人带着下属连着一个月脚不沾地,才算把这事儿了了,叫官吏仍有钱拿,不至于闹罢工。
这事儿在前朝是有先例的,官吏们拿不上钱,如何?便放假,三天上工,两日不上工,朝廷能少发钱。但这才第二年,如何使得!
当年的老薛尚书致仕在家,闻听此举,乐得合不拢嘴,说果然没选错接班人。
宴会上,众人只口不提战事,只谈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好巧不巧,尚药典御因侍奉有功,今年位置便离皇帝近些,一群人凑着看小皇孙,他自然要跟过去看护,却忽然面色灰白,后退几步,跌落在地上。
大殿里霎时便安静,明容静悄悄放下碗筷,眉头渐渐皱起来。
“爱卿何事惊扰?”
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尚药典御两股战战,哆哆嗦嗦爬起来,说前些日子医师那边回来报,都说小皇孙只是普通病症,只是不知为何不见好,今日一瞧,却……却像是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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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彤儿当即吓得昏死过去,被赵叔文扶住,郑皇后捂着胸口,强自镇定,问典御当真如此?
皇帝不说话,别人震惊万分也不敢擅动,程夫人看向明容,明容摇摇头,她实在不知道此事。
一场宴会不欢而散,黄昏,尚药局出动了咒禁师与医师一同往东宫,明容听闻后摇头,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神鬼之说,若真有,也不过是人心浮动。
谁承想,那边唱跳了几日,小皇孙的病竟真的见好了,明容一时惊疑,跑到樊川去对着佛祖絮絮叨叨,顺道又拜访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难得神志清醒,得知自己重孙转危为安,大喜过望。
此事告一段落,却仍没有徐照朴和徐光舟的消息。
四月,北方沙尘暴,晋王趁乱攻入关内,直奔夏州,剑指长安,王铎急率兵回转至宥州拦截。禁军陈兵长安北,山南西道节度使刘冲入京勤王,驻扎皇城外。
“圣人打算让刘都督进城吗?”明容问。
殿门大开,皇帝望着空旷的广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四月底,皇帝偶发风寒,头疼脑热,军国大事俱交由太子代管。
契赫勒牵制了北方大片军队,使晋王深入关内,加之对关内地形甚为了解,王铎阻挡不及,逼京兆府。五月,太子迎刘冲大军入城。
明容知晓赵叔文顶不住朝臣的压力,待他监国后,便以避嫌为由离开紫宸殿,甚至甚少出入宫禁,只与京城里几家武将家的姑娘偶尔往来,还顺道去看望了柳夫人。
柳夫人现在成了许德英的夫子,许德英勤恳聪慧,她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