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这和城里人一样啊,长得真俊。小伙子搞对象了没?”
还有热心的路人要当媒婆。
“搞了,孩子都生了。”小寒赶紧回答。
小伟听着这些话,也没露出什么自满的臭屁样,才出去几个月,看着长大了。
“你搁那学的咋样啊?还适应不?”小寒问。
“可别提了,那地方,他就不是人住的地方,死老潮,蚊子也多,东西也不好吃。说话也听不懂。”小伟啰里啰嗦地抱怨了起来。
小寒踢了他腿一脚:“你一个大老爷们,哪这么多事儿啊。要照你这么说,在那生活的人都痛苦死了。”
“你咋还这么暴力,两句话不对付就动手。那我不就和你说说嘛,还能和谁说。你,你重新问我一下。”
“你搁那学的咋样啊!还适应不!”小寒咬着牙问。
“学的杠杠好,机械表拆了再重新装起来,一个零件都不带剩下的。也适应,贼拉适应。明年再有个两个月,我就能回来了。学成归来。”
“你都是当爸的人了,你给我稳重一点。”
小伟嘿嘿一笑。
“二姐,你别送了,这路我认识。”小伟停住脚,接过她手里的筐说,“年初二你们早点来。我过完初八就走。”
“行,我们准一早就去。你这几个月没着家,回了家好好表现表现。”小寒嘱咐他。
他点点头,往小树林边上小道走过去了。
穿过这片小树林,就是大田。现在冻得梆梆硬,雪已经把黑土地妆点成了白色。
“田梗滑,你慢点。”
小伟在前面点了点头,应了声,走了。
小寒看了一会,反身往回走,上黄艳秋家蹭饭去。
一走过桥,就看见大队部那边黑压压的一堆人。
“大爷,那边咋了?”小寒问一个干瘦的老头。
老头手里拿着根烟袋,叹了口气说:“这年头,拿人不当人啊。”
小寒疑惑。
街上三三两两地站着人。都在小声的议论。
快走到黄艳秋家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原来是送下来了三个人,要关牛棚。
那牛棚是用来装牲口的,咋能关人。
送人下来的工作队,就非得让人睡在牛棚里,还要求村里派人看着。
冷明气得差点拍了桌子,被许全友给推走了。
许全友说他这边要稍微收拾收拾再把人关进去,总得把牲口牵走不是?万一把人踏着了咋办!不是,万一这伙人把牲口给害了咋办。
这才把工作队的人给送走了。
他们村只来过知青,还没见过要关牛棚的人,都好奇的不得了。
三个人坐在大队部靠窗边的座位上。这几个人不知道辗转了多少地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手边只有一个行李卷。
许全友已经把大队部的人都打发了,只把小何留下。
小何给每个人都倒了碗水。
一个戴着眼镜,瘦高个男人接过碗,道了声谢。
他没有先喝,而是先递给他身边的比他年长些的老者,老者精神极度萎靡,脸上泛着红光。
老者接过碗,喝了两口,想吐,硬是忍住了。
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同志,大概有三十出头,收拾的还算干净,头发估计是用手梳理的,有些许的乱。
她并未接那碗水,忽的张了口。
“鸡蛋壳壳点灯半炕炕明,烧酒盅盅舀米我不嫌哥哥穷……”一段信天游从大队部那边飘了出来。
歌声婉转动听。
声音穿透力好强。
“这咋还有女的?”小寒吃了一惊。
“听说是一对夫妻。”吃瓜群众们纷纷抖落着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
“咋听的,你听岔了。”另一个人提高了点声音说:“不是一对夫妻,是一个学校的,一个教人唱戏的,一个是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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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不懂!不懂别搁这胡咧。那不叫大夫,人是教人学把脉的,是啥个授来着。”另一个反驳他。
“那就是臭老九。”听的人总结道。
远在身边的老师也好,教授也罢,在村人的口中那就是大家都说的臭老九,至于为啥是臭老九,不是臭老八,也不是臭老十,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一到自己孩子身边的老师,那就是神明。要是孩子在学校被老师打了、教训了,那回了家,必定还要再挨一回揍。
下回遇到老师还会嘱咐一句:“老师,他有哪不对的,你就给我打他。”
于千岩在村里走过,哪个见了不得堆个笑脸喊一声:于老师。
农村有自己朴素的是非观。
“村长,我看那位老同志,应该是发高烧了,都打摆子了。”小何小声和许全友说。
冷明推门走了进来,皱着眉头对小何说:“赶紧上赤脚医生那,让刘大夫来,带上药箱。”
“唉。”小何答应一声,掀开门帘出去了。
唱了两句歌的女同志,回头看了看冷明,冷笑着说:“我们可没啥能回报你的。”
冷明没有搭话,转身对许全友说:“许叔,牛棚边不是有个小房吗?让吴二林搬出来,把地方腾给他们。”
“吴二哥没家没业的,迁哪去儿啊?”许全友犯愁。
这年根下,忽然整个这么个破事儿,本来大队准备收两口猪,杀了分肉,正高兴呢,给扔了这么一个大包袱,轻了不行,重了不是。
人家是让关牛棚,不是让把人养死。瞅那老头,别再得了啥传染病,那可麻烦了。
“我那西屋没人,先让他住那,等开春我房子盖好了,就把那屋留给他。”
“这,那。”许全友想说,那吴二林见天和牲口打交道,身上臭死了,冷书记和他住对门屋,这哪能受得了,何况人家还有对象,对象还是老师。
这,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啊。
“啥这那的。赶紧办吧。这眼瞅饭点都快过了,你不饿吗?”
“饿。”许全友叹口气,“中,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