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六,傍晚,广州。
风平浪静的河面上,一艘小渔船缓缓驶过。
除了撑船的船夫外,这船上还坐了两个人一个,叫鱼头标另一个,叫飞鸡。
这两人,皆是龙头帮下属的成员,那鱼头标算是个小头目,今年五十有四,微胖、谢顶,面目奸猾而飞鸡是鱼头标身边得力的小弟,今年三十岁,一身的腱子肉,其眉宇间还总透出一股子冷厉之色,一看就是名金牌打手。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这俩又是鱼又是鸡的,哪儿有人会起这种名儿啊?
害,那个年头嘛,穷人家的孩子起名本来就很随便,没准他们的原名就叫“鱼蛋”啊“鸡蛋”啊什么的,还不如现在的好听呢况且广东一带的绿林道向来有用绰号代替名字的传统,所以大家也都对这样的称呼见怪不怪。
今天,鱼头标和飞鸡在这里,是在等人。
那个人,也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huahuahua……
伴随着一阵水波激荡之声,一道人影快速接近。
大啲的轻功也算凑合,河岸离这船几丈的距离,他踩着水面就这么过来了,不过他踏上渔船的时候,还是造成了一些颠簸。
“大啲哥。”鱼头标和飞鸡见了这位堂主,自是要起身恭敬地抱个拳。
而大啲站定后,却是没有半句寒暄,他只是面带傲色地扫了两人一眼,随即便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丢给了鱼头标:“这里大概二十两,拿去打点一下,把你老大赎出来吧。”
此处大啲说的这个“老大”,绰号“串爆”,是鱼头标以前跟的大哥,虽然这串爆现在已经金盆洗手、成了所谓的“叔父辈”,但按照道上的规矩,一日为大哥,终身是大哥翻脸的除外,大哥要是出事了,做小弟的自不能见死不救,否则会落人口实。
“多谢大啲哥。”鱼头标一边接过银锭,一边用眼神狡黠望着大啲,试探着接道,“那个……不知大啲哥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我老大的?”
大啲闻言,一脸不屑地斜了对方一眼,直截了当道:“带带带,带什么带?你一个做板刀面的说话那么爱拐外抹角的有病啊?我给钱赎你老大出来,当然是为了让他在选龙头的时候帮我说几句好话咯,难道还是想认他做干爹啊?”
“呵……是是是……大啲哥说的是……”鱼头标被大啲这么当面怼,也只能讪讪赔笑。
他这个做大哥的笑了,那他小弟飞鸡也得跟着笑啊,飞鸡要是不笑,那他老大岂不是更下不来台?
谁知,飞鸡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大啲就转脸瞪向了他,冷冷问了句:“你笑什么?”
这个问题,让飞鸡的笑容当场僵住。
“你老大带你来就是让你站在旁边傻笑的吗?”而大啲的话还没完,“我的银子这么好拿?拿完笑笑就算了?”
这话,看着是在冲飞鸡说,但实际上显然是大啲借着“教训小辈”来威慑鱼头标。
而飞鸡面对他的“训斥”,则是一言不发,神情渐冷。
两秒后,大啲忽然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随手就往飞鸡身上一扔,并说了三个字:“吞下去。”
嗒
那锭银子虽不大,但目测也有五两左右,掉到木头船板上时也是有动静的。
此刻,鱼头标没有说话,依然是似笑非笑地旁观着。
而飞鸡……在瞪了大啲几秒后,便默默地弯腰俯身,捡起了那锭银子,然后一张嘴就给吞了进去。
这还没完,飞鸡在把银子强行咽下去的时候,还特意仰起下巴露出喉结,并继续用两眼死死盯住大啲,仿佛是在用眼神叫嚣着:“看清楚了没有,老子没藏在嘴里,就是吞下去了。”
大啲看到这一幕,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惊异,但他并没有流露出太多,便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呵……好小子,够狠!”说着,他又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飞鸡的脸,“记住,银子吞完了,就好好办事,以后也亏待不了你的。”
他这一句,同样是借着飞鸡在跟鱼头标讲。
像他们这些道上混的都明白:钱“过了手”,不吞掉一点,是不可能的,但你拿归拿,该你办的事情得办妥,要不然事后会有人找你算账。
“走啦。”说完了要说的,大啲便冲鱼头标打了声招呼,接着他就转过身,再度施起轻功,离开这艘渔船。
待他走远了,鱼头标才走到飞鸡身边,看着一脸倔强的飞鸡,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道:“不服,将来就做得比他更大,到时候你让他吞什么都可以。”
…………
同一时刻,城中某条街上。
一个胖得跟不倒翁似的的老头儿正在夕阳下遛着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