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人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原本应该在宫内禁足的年岚却不在韶光宫内,这便是大事了。
素霜不知如何是好,她担忧地看了眼年岚:“娘娘…”
年岚却十分镇定,她拍了拍素霜的手,似是安抚,沉着开口道:“走吧…”
当两人刚踏进大门,就听见一个故作矜持又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夜深露重,姐姐是从哪回来啊?”
年岚抬头,就见皇上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一手拿着菩提手串轻轻转动,一手支着脑袋,轻揉眉间,显露出有些许疲态。德妃正一脸得意洋洋地望着自己,似乎在为抓住把柄而自喜。
年岚上前请安:“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听见年岚请安的声音,并不叫她起来,像没听到似的,维持着年岚进来时的样子。
德妃见皇帝不语,还以为这是恼了年妃,她不介意再添把火,于是她悠悠地开口道:“今夜中秋,正是团圆的日子。姐姐不忍妹妹一人独过,便央着皇上来看看妹妹,结果这……”德妃故意停顿了下,似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见她话头一转,似是询问:“姐姐没记错的话,妹妹应该还在禁足吧。”
说完此话,德妃看了眼皇帝,见他仍旧没有动静。不禁心中有些着急,今日她费了这么多心思将皇帝请过来,将年岚抓了个正着,可不是为了草草了结的。于是,她心一横,径直走到皇帝面前跪下:“年妃禁足期间,私自外出,恳请皇上降罪!”
皇帝见德妃有些较真,便知今日费尽心思请自己过来是来抓年妃的错处的。但对于年家人,他总想着多宽容几分,于是他打算将此事轻拿轻放,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见年妃仍是半蹲着请安的姿势,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年妃的守规矩,只见他开口问道:“你去哪了?”
可惜,年岚似乎并不打算避重就轻,听到皇帝问她,便直直抬起头,轻轻笑了声:“您记得今日是中秋,可臣妾只记得今日是哥哥的忌日。”
皇帝听闻,恍惚了一阵:是啊,今日是年弟的忌日,原来,年弟已经去世整整一个月了。
德妃见皇帝迟迟没有给出决断,年妃一句话就勾起了皇帝对年家人的怜惜,她虽然不懂朝堂上的争斗,却也知道年妃的哥哥是皇帝下旨赐死的。她不懂:对有罪之人,皇帝为何会如此感怀?于此同时,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看来,皇帝对年岚这个小贱人还念念不忘,舍不得罚太重。一旦被她抓住机会,肯定会再爬到自己头上。于是,她朝着皇帝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将心腹得来的消息一股脑儿说了出来:“皇上,臣妾要告发年妃将纸钱和白烛等禁物带入宫内,今日不在韶光宫内,想必是去哪里偷偷祭拜了。”
皇帝见德妃步步紧逼,颇有些恼怒。德妃生的貌美,这样貌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中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可惜,实在愚蠢。
年尧虽伏法诛杀,他身后的年家军还在,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是否会牵连年家其他人。他相信,只要自己开口将年妃打入冷宫,年家军的人便会产生兔死狗烹的悲愤和不满,再糟糕些,可能就揭竿而起,当西边的王了。
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对于年家人,只要不犯诛九族的大罪,其他一律安抚为上。
故而,面对年岚半蹲着身子,低着头,不辩解也不请求宽恕,一副任凭君处置的无所谓的态度,皇帝却犯起了难。只见他缓缓起身,迈着大步离开了,只丢下一句:“后宫之事,让皇后做主吧。”
德妃见皇帝就这样走了,也没让自己起来。一时有些怔愣,她不明白,皇帝丢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只看到,年妃犯了宫规却毫发无伤。对此颇有些愤愤不平,待皇帝走后,她站了起来,揉了揉跪得有些发疼的双膝,冲着年岚放下狠话:“你等着,我明日请安时就禀告皇后娘娘,治你的罪!”说罢,就让采云过来扶着自己离开了。
年岚见人都走了,刚一直起身子,就踉跄了几步。半蹲着请安的姿势是最累人的,皇帝也是在警告自己吧。可惜,这才哪到哪呢。她自嘲般笑了笑,让素霜过来伺候自己安寝,毕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