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我此去是为刘家。”望舒目光中闪过光芒,“郭威和刘家是连襟的关系,郭威义子柴荣不仅是刘承栩的表兄,更是他的亲姊夫。所以刘承栩的安全,郭威和柴荣都会尽全力保护,而我只要跟在刘承栩身边,安全就绝对有保证。”
“既然你也说了,刘承栩是绝对安全的,那你为何还要去呢?”李璟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也不用你的保护。况且以郭威和他的关系,那里也一定不缺开解他的人啊。”
望舒的小脸慢慢红了起来。
阿实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道:“阿耶,他是阿姊心仪之人。以后是要做小十姊夫的。”
“胡说!”李璟拍了下阿实的脑袋,“你阿姊还没定亲,哪儿来的姊夫!”
阿实瘪了瘪嘴,有心辩驳,可又怕再挨一下,只能捂着脑袋撅着嘴巴。
李璟看向望舒:“永嘉真的心仪那小子?他有什么好?要论家世、才气,咱们金陵少年也不输他!”
望舒红着脸点了点头:“阿耶,他出身确实好,长得也俊俏,才气更是洛阳少年之首。可女儿心仪他却不是因为这些。”
“那永嘉喜欢他什么?”李璟十分不解。
“他乐观豁达,总是笑着面对困难。女儿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他总能用几句话就让女儿想明白,继续向前看。有他在,女儿总是觉得又安心又愉快。其实我还不太明白这是不是就是阿耶所说的喜欢。但我明白,我现在很想他,很担心他,很希望能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阿耶,女儿真的想去,也非去不可。我不想以后回想起时,是满心的遗憾和后悔。”
李璟长叹一口气,看向望舒,终于点了点头:“阿耶明白了。阿耶可以同意你去,可是……”
望舒惊喜的抬头,看向李璟追问道:“阿耶有什么吩咐,只要能去,女儿一切都听阿耶的。”
李璟无奈的笑了笑:“这世上果然没有一个父母能拧得过儿女!永嘉,阿耶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安危。其他都不重要。你不能一个人去,阿耶给你挑选的那些侍卫,你得都带上,再让程喻加上一队暗卫保护,总之,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阿耶。”望舒咬了咬嘴唇,“可不可以换一队新的侍卫?”
“哦?你不满意他们?他们那一队人可是阿耶千挑万选的,各个都身怀绝技。换一队人,阿耶怕不如他们的本事。”
“不是。”望舒摇了摇头,“他们很好,我没有不满意。可是碎玉至今下落不明,老安和顺子他们一直在周边寻找,却一直没找到有用的信息。我不想带他们去,是想让他们留下来继续寻找碎玉。不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日没找到,那就一日不放弃。”
李璟叹息一声:“好。阿耶答应你。”
从雍和殿离开时,李璟破天荒的第一次牵着阿实的手,将两人送到了殿外。
“阿耶,夜凉风重,回去吧。”望舒和阿实一起朝着李璟行了一礼。
李璟接过王盛昌递过来的大氅,随意披在身上,冲着望舒笑了笑:“有大氅呢,不冷。阿耶看着你们回去。”说完,还冲着二人扬了扬下巴。
望舒又看了李璟一眼,在他的笑意下,牵起阿实的手朝着宁音殿的方向走去,渐渐的,两人的身影隐没在黑夜中,李璟却站在雍和殿外,久久未动。
王盛昌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劝道:“陛下,回吧。若是着凉了,公主又要担心了。”
李璟点了点头,扶着王盛昌的手臂往回走,只不过和平日里矫健的步伐相比,显得很是迟缓。
“陛下,老奴知道您心中担心,若是舍不得,就别让公主去了。”王盛昌跟在李璟身边多年,自然从细微处就能感知李璟内心所想。
李璟却叹了口气:“她自小在先帝跟前长大,和长宁、永宁不同,她被养成了一只雏鹰,总要出去飞一飞的。若是将她的翅膀剪下,困在这四方宫墙内,她不会开心的。”
“陛下所言甚是。”王盛昌弯着腰笑道,“依老奴看,永嘉公主这性子和寻常女子不同,倒更应该是个郎君才对!”
李璟闻言也不由笑了起来:“这话我好像听阿娘念叨过。”
王盛昌一张老脸笑的皱纹都多了许多:“先帝和太后娘娘亲自教养长大的女娘,那自然是这天下最不一般的女娘!”
李璟眼神中又浮现起浓浓的悔意:“是啊,永嘉是先帝和太后养大的,很多时候,我想回忆下她小时候的样子,都很是模糊。我不是个好阿耶!”
王盛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急切的劝道:“陛下怎么能如此说呢!您对公主的爱,从不比别人少!”
李璟苦笑一声:“你不必说这些劝慰我。我以前是真的不喜欢永嘉,不过也不能说是不喜欢,哎!也许是怕吧!”
“您怎么会怕自己的女儿呢!”王盛昌摇着头,“陛下对二皇子和永嘉公主确实不同,毕竟二皇子是陛下亲自教养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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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摇了摇头:“和那个没关系,因为永嘉长得太像先帝了。我对先帝,有爱、有敬、有怨,也有怕。我是先帝长子,从小就被身边人不断灌输着我肩上所抗的责任。可先帝最喜欢的却不是我,不错,和二弟相比,我确实处处不如他,他才是先帝最心仪的继承人。可无奈世事难料,我本已经接受了二弟的优秀,也说服了自己要做个辅佐弟弟的好兄长,清闲自在的度过此生。可二弟却走了,将所有本应该他负责的重担和责任统统又压在了我的肩上。每每面对着父亲那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还有透过我仿佛在看着弟弟的眼神,我的心很痛很痛的!”
“陛下!”王盛昌有些惶恐,他自小就跟在李璟身边,自然是知道所有事情的,可如今日这般也确实是第一次,一个已经站在至高之位上的帝王,却只能对着一个阉奴倾诉心事,让他有些惊讶,也有些心疼。想阻止他继续说,阻止他继续回忆。
李璟摆了摆手,没在意王盛昌的劝阻,仍旧继续道:“我不想做太子,却不得不做。我不想做帝王,也不得不做。这些在我已经不在意之后,又统统强加在我身上的枷锁,让我一度很是痛恨,也一度想要逃避。矛盾、纠结。我既想要做好这个帝王,给自己争口气。又想将一切都抛下,继续于春花雪月中烹茶煮酒。所以,在面对那个长得像父亲的女儿时,我常常没办法爱她。每次注视着那双和他一摸一样的黑亮眼睛,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躲开。下一刻意识到这不是他,而是我的女儿时,又莫名其妙的很是生气!”
王盛昌此时已经不再试图阻止李璟的倾诉,反而将周围的人都挥退了出去。整个大殿,只留下了孤单的帝王,还有旁边已经苍老的佝偻身影。
李璟的声音低沉:“每次对她生气,罚她抄书,我都给自己找借口,是她太不懂事,被先帝和太后的溺爱养的过于跋扈嚣张。我要对玉笙负责,要好好教育她,不能让她给她娘亲和兄长丢脸。”
李璟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如今想起来,才发现她竟然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那时,她还那么小……王盛昌,我不是个好阿耶……”
“陛下!”王盛昌轻声说道,“玉贵妃在天有灵,不会怪您的。您现在对公主这么好,也算是在弥补了不是。”
李璟轻笑一声:“希望我还能将以前对她所有的亏欠统统都弥补了吧!说起来也奇怪,我现在看见她,即使是注视着她的眼睛,也都不会再有以前那种想逃避的心情了……”李璟目光有些悠远,声音也变得有些轻飘飘,“王盛昌,我是不是老了?我有些想念……我的阿耶了……”
望舒回到宁音殿,将对自己依依不舍的阿实给送回了寝宫,又去找程青萝聊了半宿,待回到自己寝宫时,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透过烛火通明的窗户,映衬出两个在屋中来来回回收拾着行李的俏丽身影。望舒掀帘走了进去,笑着看向两人:“我这次又不是去庐山长住,用不上这么多东西。”
晴雨撅了撅嘴巴:“可是这些都是必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