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水还不冷。
鸡老早就在这里了,它舒服地泡着,口渴的时候,就喝一口水,肚子饿的时候,就吃一口胡萝卜,抑或是洋葱。
牛正好路过。
“老牛,快来一起泡汤啊!”老母鸡热情又媚地向牛打招呼。她说,这口锅,呆着就舒服得不得了。
“我还要去犁地呢。”
“犁什么地啊!不会有比这里更舒服的地方了,错过这村,没有这个店!”老母鸡不屑地皱着眉头,否定了老牛。
“你一天天地犁地,从早犁到晚的,能有几把牧草?”
“一把。”
“还不如这里一根胡萝卜,对吧!”
“但以后或许会有两把。等我的经验丰富了,肉结实了,力气大了,我能在一天之内犁更多的地,甚至不止两把,是三把四把,甚至可能可以分配一间牛棚。”
“可能,那就是没有!但是你现在快来,这口汤,就有胡萝卜,还有洋葱,还有马铃薯!”
“我不吃马铃薯。”
老牛拒绝了老母鸡的好意,不止是因为他不爱吃马铃薯。他也确实心动过。他看了那口锅,对于一只牛来讲,水实在是太浅了,只能满足他的一只牛蹄。
还是算了。
牛默默地犁地,辛苦了一天,他再次收获了一把牧草。回来的时候,他又路过了那一口锅。
那口锅,还是那么的舒服。
有水,水不冷。
有甜口的洋葱,脆嫩的胡萝卜,软糯的土豆,酸甜的番茄。
还有一只老母鸡,低温慢煮,老火慢炖之后,她皮肉酥烂,入口即化。鸡油提升了汤的香气,整体的味道提升了三个档次。
那口锅,同样的束缚。
老牛没有同情,他现在满心的都是后怕。
他也曾经动过心,也想躺在那口舒服的锅里,喝一口汤,吃一口胡萝卜。
还好他的蹄子够大,否则,这锅老火鸡汤,没准也是一锅红焖牛腩。
老牛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或者该写点什么,提醒其他的老牛,或者其他的鸡。
但他再往前走几步,又放弃了。
前面还有很多口锅,里面有水,有土豆,有洋葱,有马铃薯。
又或者是,有双休,有保险,有假期,有朝九晚六,有退休保障,有终生条款。
老牛看见,没有一只鸡能逃脱这些锅,她们都泡在里面,舒舒服服地享受着。
也没有一只牛能满足于这些锅,他们的蹄子很大,理想很远,他们不会因为这一点点温水就感到舒服。
老牛放心地走了,没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