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舱码头,一大早就有船只停泊在王家的私人泊位上。
王员外带着长子王烨然还有一些家丁,把装扮成他二儿子的杨沅送向货船。
艾曼纽贝儿换了一身中式女子的衣裳,头上戴了一顶浅露,款款地跟在杨沅身边。
她虽然遮住了有异域风情的五官,但那比普通女子要高上一头的身高和袅娜的身姿,依旧很是引人注目。
大河上,不远处还停泊着一条不起眼的商船。
船头,老苟叔提着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咂摸着,看着船夫准备启航的忙碌。
船舱里,丹娘猫腰跪坐在软榻的舷窗前,后边拱起盈盈圆圆一轮明月,盯着远处杨沅的一举一动。
舷窗不大,青棠从她胳肢窝下边硬挤出一个小脑袋来,眼巴巴地看着。
“师父啊,师丈带着那个蕃婆子呢,她身材好好啊。”
丹娘哼了一声,不服气地道:“我的身材就很差吗?”
青棠道:“不是啊,人家近水楼台嘛姐。这男人啊,一生中第一个女人,总是会格外难忘、更有感情的。
此去山阴,可是你的一個好机会,你要是错过了,可别怪徒弟瞧不起你哟。”
丹娘经李师师开导,也意识到自己此前对待鹿溪的态度有问题,有些过犹不及了。
太过于谨慎小心,结果让两人相处起来都觉得心累。
如今心结打开,曾经的千门大手子,那心思早就活泛起来了,诸般手段掠过心头,还用她的小徒弟提醒?
丹娘已经在琢磨,关键时候如何把她这碍眼的小徒弟打发开去了。
……
泊位前,王员外站住了,对杨沅笑眯眯地道:“杨承旨你受些委屈,从今天起,就以小儿王烨凡的身份暂去山阴吧。
船上备的货,都是帮杨承旨你掩饰身份之用的,那边自有老朽商号的人接货,杨承旨你不用操心。”
王大少现如今是机速房蝉字房的一位主事,从八品的官儿。
他颇有些神气活现地道:“爹,伱就放心吧,人家杨承旨还用你叮嘱不成。
杨承旨一顺路风,房里的事你不必担心,卑职等会配合薛副承旨一切做好,不叫承旨你担心的。”
“有劳了!”
杨沅点点头,又向王员外长长一揖。
远远若有人看见,这就是儿子远行,临行前向父亲致意的模样。
船头,知客文天已经站在踏板旁,殷勤地等着杨沅了。
他可听说了,自己如今的顶头上司骆听夏,在“鱼字房”厮混了一年多了,不仅职位最小,就是个跑腿儿干杂活的,还人人讨厌。
结果跟了杨承旨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直接升为书令了。
此番能跟着杨沅出公差,这是亲近上官的绝好机会。
这根大粗腿,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搂紧了,绝对不能掉队。
王员外不好还礼,只好捻着胡须微笑点头,目送杨沅带着艾曼纽贝儿登上甲板。
文天殷勤地过来搀了杨沅一把。
至于艾曼纽贝儿,身材高挑纤细,应该比杨沅更站不稳才对,但他一眼都没多看。
他可是个机灵的小知客呢。
王员外等那商船从泊位上离开,便向船上招了招手,直到船只掉头,这才扭头对王大少道:“你二弟起来了吗?”
“还没……”
“赶紧叫他起来,立刻打点行装,滚回福州老家去。不叫他回来,千万别回来,要是坏了杨承旨的大事,老子剥他的皮。”
“是是是,我这就去喊二弟。”王大少一溜烟儿地跑了。
王员外摸了摸半秃的头顶,负起了双手,决定去龙山市上逛悠一圈儿。
虽然杨承旨只是冒充他的二儿子,可这关系还是更亲密了嘛。
尽管这事不能张扬,但他就是想去市场上走走,要不这心里头憋得慌。
刚走没多一会儿,就见一个老太太,侧身骑着头驴子,前边还有一个牵驴的脚夫,迎面走来。
一眼瞧见王员外,那老太太便眉开眼笑,在驴背上摇着手里的小手帕招呼道:
“王员外,王员外,哎哟,竟然在这儿遇见你了,可不是巧,真是天意呢。”
王员外腆着肚子一看,似乎有点眼熟,不过却想不起来人身份。
刘媒婆走街串巷的,王员外当然是见过她的。
只是,当初王员外想给儿子说亲,相中了被宫里青睐的小食神鹿溪,找的却是王媒婆。
只因为当时刘媒婆的名声不太好,据说她一连保的几门亲,全都出了意外,简直是个扫把星。
要不然的话,这刘媒婆本也是他考虑的托付之人呢。
刘媒婆从驴背上滑下来,喜气洋洋地走到王员外身边,先福了个礼,眉眼含笑地道:“王员外,老身这儿先给您贺喜啦。”
王员外负着双手,腆着肚儿问道:“喜从何来?”
刘媒婆“娇笑”道:“员外,人家大老远的来给你道喜,咱就站大街上说吗?”
杨沅一早是吃过早餐的,王员外为了安排好杨沅的出行,里里外外的张罗,却还没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