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樊哙的问话,卢绾顿时睡意全无。
他望着樊哙很干地笑了笑,然后,叹息了一声,这才苦笑说:“兄弟啊,你看看我们燕国,它跟代国一样,和匈奴挨着呢,紧紧地挨着呢,哥哥我要说我国里没人跟匈奴来往,估计你也不信。”
“正常交涉,虚与委蛇,都在情理之中,兄弟想问的是,哥哥你你有没有让张胜守住底线?”话题过于敏感,樊哙被迫字斟句酌。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卢绾心念一动,打算探探樊哙的底:“兄弟啊,陛下今年有六十了吧?”
“虚岁六十二。”樊哙点点头,马上说:“哥哥你也六十二了。”
“是啊,咱兄弟都老咯,哎……”卢绾叹息了一声,端起酒碗说:“来,兄弟,喝了这碗酒,咱交交心。”
“嗨,咱还不交心呐!”樊哙直摇头,还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过了六十,人也就算是活够了,余下的日子说是为了自己,其实为了子女算计。”放下酒碗卢绾笑了笑,感慨万千地说:“我为了我儿子卢弃,陛下为了他的太子,和其他皇子们,你老樊为了樊伉。”
“是啊,人人都这样,谁都不能免俗。”樊哙不知道卢绾究竟想说什么,拿起酒壶,边给两人酒碗里添酒水,边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
“老樊,你可是太子的姨丈。”卢绾翻皮一翻,盯着樊哙说:“等到陛下万岁之后,这天下可就是你和吕家人的了。”
听到这句,樊哙愣住了,正在给卢绾倒的酒水也溢了出来。
“哥,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可不能这么说……”
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后,樊哙回转了过来,表情尴尬地说:“坐在龙椅上的虽然是季哥,可这天下始终是咱兄弟们的,别说她皇后吕雉了,就是吕家人再横,再嚣张跋扈,也得记咱这些开国勋臣的好。”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意识到樊哙并没有别的心思,卢绾也懒得再试探他了,挤出一丝笑,再次端起了酒碗:“来,喝酒。”
“哥,兄弟问你张胜的事,只是想劝劝你,无论到何时,咱都要记得,这天下是兄弟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别因为一时不痛快就走了岔路。”再次放下酒碗后,樊哙犹豫再三,还是把想说的说了出来。
“哎,哥心里有数。”卢绾望着樊哙笑了。
随后,两人不再谈论敏感话题,说起了别的。
燕王的请罪队伍也在两人的谈话中,不断南下。
为了制造声势,遇到晴好天气和人多的地方,卢绾就换上负荆请罪的行头,下了马车,赤着脚走上一阵。
一开始,樊哙只是挠着头,表情尴尬地跟在一旁。时间一长,他也赤裸上身,背起一捆在春风中刚刚发出嫩芽的荆条,陪着卢绾。
一个藩王,一个侯爵如此做派,很快在北地引起了轰动。
河东地区,安邑县城,皇帝临时驻跸之处。
刘邦都不用打探,很快就知道卢绾带着樊哙向他请罪的事了。
“这两个货到底想干什么?天底下就没他们这么作秀的!”
一想到卢绾两人丑态百出,刘邦就想发怒。
不过,这怒气中多少带些哭笑不得的意思。与此同时,刘邦心中对于卢绾原有的怀疑和警惕,也在这哭笑不得中变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