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薪龇牙:“哎呀,我是真的饿了,一大早赶了上千里路,换你也饿不是?”
伙计再看,发现赵传薪还穿着一身铠甲。
真敢说,神行太保戴宗来了,他也不敢说一早上能跑上千里路!
“去去去,别捣乱……”
赵传薪见他不给打粥,他身高臂长,拿碗自己在锅里舀了一碗,吹了吹,“咕咚咕咚”几口喝干了。
然后:“呸……”
吐出来好多沙子。
赵传薪大怒:“施粥就施粥,怎地还牙碜?”
伙计更怒,抄着勺子骂道:“你这狗东西,分文不取你的,你还敢挑三拣四?”
“哼!”赵传薪鼻子哼了一声:“赵某不吃嗟来之食。”
然后跑到了一边刷碗去了。
伙计鼻子好悬没气歪了。
你他妈喝完了粥,开始跟我在这装清高了是吧?
此时,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皱眉来到赵传薪身边:“在下牛翰章,这位兄台何故扰乱我家粥棚秩序?”
“你家?”赵传薪其实就逗那伙计玩呢,只是听了牛翰章的话诧异,又仔细打量:“你和牛子厚什么关系?”
看面相,有几分相似。
“那是家父。”
赵传薪乐呵呵说:“前几年怎地没见着你?我和你父亲乃挚交,按辈分,你姑且叫一声叔父吧。”
牛子厚当年是帮过赵传薪的,拆借给他了一笔钱。
当初牛子厚以为这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没想到不多时赵传薪将钱还他了。
牛翰章:“……”
别看赵传薪人高马大,满脸胡须,但细看就会发现他几乎没有法令纹,眼角也没有鱼尾纹,面上皮肤细腻,天庭饱满下巴坚毅,所以和那等尖下巴的妖艳鲜肉们截然不同。
年纪应当不是很大,至少和牛子厚没法比。
牛翰章无语:“休得胡言。”
赵传薪却一把揽住牛翰章肩膀:“走,带为叔去寻你爹叙叙旧。这时代车马慢,一生只勉强够交几百个你父亲那样至交好友。”
“……”牛翰章真没见过这种人,他使劲儿的耸着肩膀,想将赵传薪的手甩掉:“放开!”
他活脱脱像是被老鹰按住的小鸡崽子,根本反抗不得。
而在旁人视角里却全然不同。
刚刚和赵传薪斗嘴的伙计见了:“咦?原来大公子认得那无赖?”
牛翰章被赵传薪裹挟,他有点想大喊求助,可赵传薪虽然钳制住他,却始终笑意盈盈,也看不出歹意,而且去的是城中更不可能实施“绑肉票”打劫。
牛翰章毕竟是去圣彼得堡留过学的知识青年,还是很要面子的,愣是入了城也没喊出来。
只是一直小声的呵斥让赵传薪放开。
赵传薪脸上笑,心中却感叹:老牛真是生了个草包儿子。
他所料不差,此时听起来好像牛逼哄哄的牛翰章,后来和他们的大掌柜孙毓堂一起玩投-机金融的把戏,还炒大豆。
搞金融遇上了羌帖贬值,炒大豆遇上了西方经济危机……将家底败了个精光,将牛子厚气个半死!
赵传薪只是看起来行事不羁而怪诞,实际上他做事暗有章法。
比如裹挟牛翰章的时候,分明牛翰章什么都没说,可赵传薪却通过他的挣扎细节,动作方向,愣是找到了牛子厚所在的钱庄。
这家店,赵传薪曾来过一次。
伊-通-州全城有银号5家,牛家占1家;当铺3家,牛家占1家;杂货行6家,牛家占3家;批发店2家,牛家占1家;中药铺9家,牛家占3家;粮米铺3家,牛家占1家;客栈5家,牛家占1家……
所以,这周围的许多城镇,百姓都管牛子厚叫牛半城……因为每座城镇,都有许多牛家的产业。
因而,牛翰章要是没有潜意识的带赵传薪走,赵传薪还真不知道牛子厚在哪一家铺头。
老远,赵传薪便看见牛子厚在粥棚附近转悠指挥。
牛子厚刚让一个伙计重新给空的锅里添水煮粥,一扭头,他眨眨眼,又擦了擦眼睛。
我焯……
没眼花。
赵传薪掐着他儿子的胳膊,正笑吟吟的往这边走。
赵传薪口口声声说和牛子厚是老朋友。
但牛子厚可不这么认为。
他想到了那个来银号存女将钱的商人,还道是赵传薪来给别人找场子,顺便绑了他儿子当“肉票”。
是的,赵传薪给牛子厚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危险的。比曾经那些占山为王的绺子要危险的多,杨玉树跟他比已经算是乖宝宝了,总体上也是土匪恶霸一类人物。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牛老板,别来无恙?”
赵传薪放开了牛翰章,向牛子厚拱了拱手。
牛翰章一溜烟跑到他爹身后,恶狠狠地瞪着赵传薪。
一个人心里是否虚弱,赵传薪通常就从他生活里是否有依仗和指望就能看的出来。
换成是他,他可不会躲在他爹身后,他会站在他爹前面予以保护才对。
心里清楚万事靠自己的人,只是强大起来的第一步。
牛子厚见状,倒是松了口气,同样拱手抱拳:“赵先生。”
不是绑肉票就好。
牛翰章:“……”
没成想,他爹还真认得对方。
这人姓赵?
赵传薪刚想开口,牛子厚又说:“赵先生是为那姓姚的商贾找场子?”
“……”赵传薪摸摸掏烟点上。
妈的,老子拿你当朋友,你拿老子当土匪是吧?
“找个几把场子,什么姓姚的?”
赵传薪吞云吐雾,问他。
牛子厚仔细端量,没从赵传薪表情中找出破绽。
他心里一动,莫非……
“呵呵,误会,一场误会。既如此,今日牛某做东,宴请赵先生。”
赵传薪热情的表情淡了下来,弹弹烟灰:“别介,你还是说清楚的好,姓姚的是怎么回事。”
牛翰章瞪大眼睛——此人就是关外鼎鼎大名的赵传薪?
牛子厚犹豫了下,走得近了些,将近日来的事情讲述一遍。
赵传薪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姚佳?名字有些耳熟,又想不起来是谁。不过此人臭不要脸,竟然让我管他叫大哥?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来会会他!”
虽说牛子厚有些忌惮赵传薪,但却相信赵传薪不会诓他。
既然和赵传薪没关系,那就好办了。
他其实最怕的就是得罪了赵传薪,纵观此人近来年表现,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疯。
俩个字形容——我焯!
“先为赵先生洗尘接风。”
“只是路过而已,洗个屁尘,接个毛风?立刻将姚佳叫来,竟然拿赵某名号招摇撞骗!”
赵传薪钻进了源升庆银号里,大赤赤的往上位一坐。
牛子厚赶忙吩咐伙计上茶,又对牛翰章说:“去,将姚佳叫来。”
姚佳此时就在伊-通-州,不多时就随着牛翰章前来。
他早就听说了牛子厚到了伊-通-州,正在施粥,就等着上门给他说法呢。
赵传薪一打量,心里咯噔一下:我焯,还真认得此人。
姚佳个头在此时算高了,比赵传薪稍矮半头。
中等身材。
未剃发,这是鹿岗镇人的标志。
他留着中发,短窄脸,面相骨量轻却不娘气,颧骨到下巴很流畅,颌角没有随着他人到中年增大笨重,反而显得有些高洁雅量。内双眼睛,眼角眼尾角度锋利。
这人赵传薪不但认识,甚至他的长相里便带着几分此人面相的些许特征。
“传薪?”姚佳诧异的看见了大马金刀坐着的赵传薪。
赵传薪脑海中哗哗的转着念头,忽然起身,满脸痛心疾首:“大哥,你糊涂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