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尘旧梦?终章(1 / 2)

后山裂渊深处漫出沥青般的黑雾,裹满黑气的锁链贯穿三十六根青铜柱。邪神赤足踩碎祭坛上人骨时,楚家长老正将额角抵在石阶上。

"楚家长老们,这些时日,过得滋味可好?"

青年眉眼弯出新月弧度,指腹抹过石壁上干涸的苔痕。冰绡广袖扫过楚三长老花白鬓角,惊得老者重重叩首,

"尊上明鉴,当年若非您偷天换日,我们早该死在那恶魔的剑下..."

玉色指尖突然掐住老者咽喉,邪神凝望祭坛中央那顶玄色幽棺,轻笑,

"嗯,找准时机,把那个总给他做栗子糕的小姑娘,钉进九幽玄棺。"

他松开手,任由老者瘫软在地,“滚。”

老者颤巍巍地离去。

他眸尾上扬,看着穹顶透下的微光,

"小神君,你说是你先找到我,还是你圈养的小凤凰先被我炼成阵眼?"

深渊回荡起癫狂笑声,惊飞无数血鸦。

三个月后,清水镇的月夜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江稚鱼蹲在菜畦前浇水,新栽的萝卜苗在风中轻晃。她特意留了最肥嫩的几株,想着沈既白若回来,能给他炖一锅暖身的汤。

"小鱼姐姐!"脏兮兮的阿宝扒着篱笆,"王婆婆又咳血了..."

她忙将最后半袋粟米塞给孩子,带着他去找大夫,路过城隍庙前瞥见跪满的百姓。三个月前倏忽闹天灾,天地大旱,寸草不生。百姓食不果腹,甚至食人不避,秩序井然的小镇早已不复存在。

蓦地,她瞥见一老妪对着残破神像啐血:"神仙若真怜惜苍生,怎会任我们啃土食泥?"

一旁的阿宝拽了拽她的袖角,“小鱼姐姐,神仙…真的丢弃我们了吗?”

江稚鱼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认真道,“他不会的!”

入夜,微风裹挟着一丝凉意袭来。

檐角铜铃叮当,楚三长老的暴喝声倏忽在她身后响起:“妖女窃取执法神灵力,当诛!”

江稚鱼攥着湿润的麻布僵在原地,水珠顺着她指尖滴落。王婆婆正举着锄头,浑浊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把,那曾慈祥的面孔模样如今狰狞愤恨。

“这贱人院里种的菜长得蹊跷!"满脸横肉的王屠户了口唾沫,腰间的剔骨刀寒光凛 。

“妖女吸食执法神灵力,才致天降大旱!”

楚三长老的声音沉重地传来,嘴角却轻轻扬起。

百姓们闻言,纷纷附和,声音嘈杂而刺耳。

"我就奇怪!隔壁王二饿得啃树皮,偏她院里萝卜水灵!果真是妖女!!"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指着江稚鱼大骂道。

“是啊,这妖女定是用了邪术!”

另一个妇人尖声附和,手中的火把映得她眼眸中的嫉恨。身后孩童却轻轻拽住她的衣角,

“娘,小鱼姐姐,前天给我们送过一大篮白菜和番薯,她不是妖女。”

却被妇人重重打了一下手臂,孩童瞬间哭喊起来。妇人愤恨地说,“你没听长老说啊,要不是她,我们能挨饿吗,假惺惺!”

孩童揉着眼睛,扁扁嘴,“姐姐坏!”

楚三长老举起青杖,厉声喝道:“诛杀此女,神明自会降下甘霖!”

话音未落,人群如潮水般涌来,火把的光芒映照出他们扭曲的面容。江稚鱼踉跄地后退,踩到石子摔在地上。她慌乱地抬头,却见王婆举起锄头要冲进院中,眼中满是贪婪与凶狠。

护院禁制的金纹骤然亮起,缠住老妪,将她的锄头震飞出去。

“哎呀!妖女伤人了!”老妪尖声叫道,惊恐地指着江稚鱼喊。

“神光!果然如此!杀了她!”百姓们见状,更加疯狂地叫嚣着。

江稚鱼心中如坠冰窟。她曾为这些人点灯熬药,曾为他们送去米粮,甚至在他们饥寒交迫时,将自己仅有的食物分给他们。可如今,他们却用最恶毒的语言,将她推向了深渊。

楚三长老青杖轻点,侍卫拖出个浑身是血的稚童。月光照见孩子脖颈隐约的掐痕,正是阿宝。

“这妖童平日和妖女一起,早已沾染上了妖气,如今已无药可医,江稚鱼,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让这无辜的孩童为你葬命!”

侍卫的刀抵上阿宝的脖颈,“妖女不除,这孩子就会是下一个妖童!”

江稚鱼双眸圆睁,眸框泛红,忍不住向前了几步。

百姓轰然炸开,“这小乞丐万不能留啊!”

说着,先前那凶狠的屠户就要举刀劈来。

“不要——”

江稚鱼飞奔而出,脚步急促而凌乱,裙摆在风中翻飞。她心跳如擂鼓,耳边只剩下风声和自己的喘息声。

“不要!!!”

然而,还是晚了。

“小鱼姐姐…不哭。”他颤抖着身躯,脆生生地说。

却在下一瞬,屠刀寒光一闪,直直捅进了阿宝的心脏。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冰凉的泪水上,瞬间染红了她的视线。阿宝的身体缓缓倒下,那双曾经对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

江稚鱼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手指颤抖着触碰到阿宝的脸颊,却再也感受不到那熟悉的温度。她张了张唇,泪水无声地滑落,与鲜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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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出来了!!!”

百姓们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死寂。他们纷纷后退,手中的石头和木棍如雨点般砸向江稚鱼。石块砸在她的身上,木棍击打在她的肩头,她却一声不吭,任由鲜血染上襦裙。

她麻木地跪在那里,任由他们用粗糙的麻绳将她捆绑,任由他们将她拖向楚家祭坛。

祭坛上,玄铁棺刻满了噬魂符,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楚家长老割开她的手腕,鲜血如注,滴落在棺椁上。鲜血渗入棺椁的刹那,三十六根青铜柱迸发出刺目的血光,映得整个祭坛如同地狱。

血月高悬,映出人群扭曲的剪影。江稚鱼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曾经接过她糖糕的手,此刻攥着要用来饮血的碗,眼中满是贪婪与疯狂。

"都让开!我先沾的神血!“

王屠户撞开咳血的老人,指甲深深掐进棺椁缝隙。江稚鱼腕间鲜血滴落的瞬间,二十三个镇民同时伸出舌头去接,粘稠的血线顺着他们皱裂的嘴角蜿诞。

江稚鱼咬破的唇瓣沁出血珠,却不及心口绞痛半分。

蓦地她被重重推入棺椁中,随着玄铁棺盖缓缓合拢,噬魂咒如百足蜈蚣般钻入她的骨髓,疼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她听见楚家长老对镇民说:“饮下符水,便能得这妖女偷窃的神力。”

那些曾夸她熬的粥暖胃的声音,此刻正欢呼着分食掺入她心头血的符水。

"多舀些!这可是神血!"

"给我闺女留半碗!"

江稚鱼的意识渐渐模糊,噬魂咒在她的体内肆虐,皮肉翻卷,鲜血染红了棺内每一寸空间。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她突然摸到袖中半块硬糖。那是三日前,一个孩童塞给她的怡糖。糖块在棺内血污中化成了粘稠的琥珀色,甜味在她的指尖弥漫开来。

这点甜味,催出了她最后的热泪。

原来,比万箭穿心更痛的,是濒死时仍记得众生曾给过的微光。

她的泪水无声滑落,与鲜血混为一体,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

黑雾弥散,邪神慢悠悠地踱步而出,挥袖拂去小院门口的禁制,却蓦地被神力灼烧。他指尖轻点唇边的鲜血,笑意渐敛,“小神君这禁制可真是,狠绝。”

邪神赤足碾过少女落下的发簪,扫过屋内,走到床边拿起守衡剑。他屈指轻弹剑柄,神光灼得指尖腾起黑烟:“不能为我所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