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已是鼾声如雷。
不远处的衙役,听到这番动静,不由得苦笑着吐了吐舌头。
果然,不愧是你啊!
刚到扬州府,就能大闹万花巷,现在居然还来凑个科举的热闹,难道就为了进来睡个觉吗?这里的木板床,难不成要比那琴韵水榭里香喷喷的鸳鸯暖枕,更舒服?
“宋贤弟,这个姓武的,莫不是故意来消遣本官的?”缓缓走在考场里的吕思正,目光落在远处的黄字号某间号房,隐约竟能听到鼾声,不由得变了脸色,侧目跟身边的宋去华皱眉道:“到底是什么来路?科举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呃……”宋去华尴尬地搓着手,只得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武家是京城人士,世代从商,颇有家资,就想着家族里能有人入仕,但那个读过书的武峰出身贱籍,无法为官,便将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武三斗推了出来……唉!其实小弟也早就对他们耳提面命,再三叮嘱,可是这武三斗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竟然、竟然这时候就睡起了觉……”
“哼!”吕思正脸色不快,心想若不是看在二十万两银子的份上,早把此人乱棍打了出去!
此番朝廷首开科举,圣上是极为重视的!
虽然这什么狗屁武三斗,最多也就止步院试,不可能更进一步,更不可能被皇帝见到,但他花了大价钱来买这个秀才,却不知低调收敛,到了号房里这般胡闹,岂不是让本官脸上都不好看?
“宋贤弟,你安排一下,让那几个衙役,多去巡视玄字号房,这边不需要人手看着了。”
有道是收人钱财,与人方便,吕思正拿了那么一笔巨款,虽然这会儿觉得烦躁,但也只能捏着鼻子把事情做圆满。
两人略一商议,很快就命令这边的衙役离开,无法再看清黄字廿七号号房里的动静,哪怕那里鼾声如故,最多也就是让左邻右舍的考生烦躁不安。
自古以来,科举考试,号房虽然都是一样规制的号房,却也有很大的区别。
比方说,临近厕所的号房,被称作“臭号”,那考场里原本就人员密集,不光有考生,还有数量不菲的衙役、考官,三天的时间里,吃喝拉撒,都在号房里,厕所边上的号房,自然就臭气熏天。
到不了第二天,臭号内简直可以说是臭气远播,令人作呕,在这种环境下,别说静心写文章了,不被熏出病来已经算是体格强健。
此外,还有临近炊爨之地的“火号”,虽然比臭号强点,却免不了一日两次的烟熏火炙,同样会对考生造成极大的干扰。
这回……参加扬州府院试的部分考生,有幸体会到另一种前所未闻的干扰——鼾号。
猪啊?!
万万没想到,大家都是来考试的,他们这边都还没读完题,没开始破题起笔呢,那边已经鼾声如雷,震得单薄的号房都一阵阵颤抖,仿佛那边睡着的不是人,是一头洪荒巨兽。
这是哪一位爷啊!
难道不看看题吗?
科举院试,规定三天考试的时间,其实是比较宽裕的,目的是为了让考生尽情施展胸中所学,深思熟虑之后,才在试卷上写下锦绣文章,用手中的毛笔,描绘心目中的治国安民蓝图,亲笔画出自己的青云之路。
有的考生性子沉稳,那就更不会急着落笔,而是反复思忖,留心试题中是否有陷阱,是否有更妥当的论点,更聪慧的思路。
不落笔没关系,但没听说一到号房就开始睡觉的!
黄字廿七号号房边上的考生,算是倒了霉,不得不撕下衣襟紧紧堵住耳朵,方才觉得安静些许。
这样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夜幕降临,考生经过了这一天的考试,神困意乏之时,贺三斗却刚好睡足了,伸了个懒腰,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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