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一到,神像披上红色的绸缎,由石来率领着的皮革村民护卫,缓缓从房间中移出,沿着城中主路,向着城隍庙行进。
锣鼓喧天,舞龙舞狮。
澄城的百姓扎堆在通往城隍庙的路口两旁,皆是死命地伸长脖子,眯着眼往那尽头瞧去,推搡着想要离得更近些。
“什么时候来啊?”
“等等,快了。”
“哎呦,别挤别挤,草鞋都被你们给挤掉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去城隍庙拜白仙君了,要不是白仙君,我一家老小早没了。”
“可不是嘛,多亏了白仙君,才能有咱们现在的日子。”
大多数的人兴奋的和周遭的陌生人洽谈着,哪怕他们之前完全不认识。
人群外围,酒楼之上,极少数身着长衫,头戴东坡巾的读书人,坐于窗边,面色凝重,眉角挂着忧虑。
“郑兄,你怎么看?”
“鱼腹丹书,篝火狐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郑兄摇摇头,抿了抿杯中的酒水:“自古如此,又何须多问,只不过……”
他抬头,看向了县衙们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失望不解:“愚民信奉鬼神之说也就罢了,为何,县尊大人不阻止,并且还是要在这个时候。”
“没错!我开始还以为,咱们澄城遇了好官,”那提问的读书人义愤填膺,闷了手中的酒水,脸上挂红,呵斥道:“诵读圣贤之书,却信奉鬼神之说,圣贤的智慧啊,分明是明珠投暗!”
“我等不过一介秀才,多说无益,不过徒增烦心,且看着吧,而且,说不定县尊大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听着同窗的埋怨,郑兄说了这句之后,不再多言。
他低头,看着那些狂热着的百姓,眺望那城门的方向,心中推测着。
孟大人,您究竟是知道了什么?
请神仪式如火如荼的进行,热闹非凡,而澄城的城门之上,却是鸦雀无声,氛围压抑。
澄城中,征召的乡勇,衙役,还有卫所的兵卫,手拿着武库里的破铜烂铁,偶有一两个,分了点防装,勉强遮了些许致命部位。
甚至于,为了维持城中秩序,缺人手的情况下孟永年还分了些出去。
本来还在备战中的澄城,四个城墙皆需要防备,现在的人手更加的匮乏。
孟永年站于高墙之上,面向着城内,看着里面行进着的队伍,若有所思。
而他的身边不远处,站着几个颇有名望的乡绅,他们学了些兵书,想着城门破了他们也不得安生,索性跟着到了城墙上。
“孟大人,就这点人,要是流寇真的来攻城了,按照我们现在的防备,加之没有百姓的帮助,澄城必破啊!”其中一个,胡须已有些泛白的乡绅忐忑不安道。
孟永年头也不转的说道:“那你觉得,本官这时候能叫来那些百姓来守城门?”
那乡绅迟疑一下,紧接着一字一句道:“孟大人,可知天启二年,山东之事?”
“你可是想说,徐鸿儒?”孟永年不疾不徐道。
他从其他同窗那,有所耳闻,那天启二年之事。
那一年,徐鸿儒领白莲教徒于山东起义,当地农民“携持妇子,牵牛驾车,裹粮橐饭,争趋赴之,竞以为上西天云。”
老乡绅说道:“正是,那些白莲教徒攻克了郓城,邹县,藤县,峄山等县城,最终被朝廷歼灭。”
“此教虽不是白莲,人心把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孟大人,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呐,你我皆知,那巡抚能压得了一时,却压不了一世。
到时朝廷问责下来,哪怕此教无起义之义,大人您也脱不了干系啊!”
那老乡绅苦苦劝诫道:“大人,您可不能糊涂这一时啊!”
“本官知道。”孟永年点头道。
孟永年,已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