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高举不知道新来的刘府尹打得是什么算盘,可是看情况,自己在澳洲人治下最不济也能保全家业。他深悉澳洲人的为人:第一讲信用。第二不忘故人,第三便是人尽其用。
有这三点,他高举自然不必担心什么。
正在怡然自得间,阎小帽忽然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称。高举正觉得奇怪,阎小帽已经满脸喜色的凑了过来:
“老爷!喜事!郑主任请您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啊?!”高举猛得站了起来,元老单独相请,这还是入城之后的头一遭。他将手中扇子一阖,“更衣,备轿!”
阎小帽一迭声的应了,正要除去,高举又叫住了他:
“我看这回的差事,就叫小四跟我去吧。我看他这个人还算机灵。”
阎小帽大喜,阎小四是他的孙子,今年十二岁,已经开始跟着老爷办差了。自古给人当奴才的,一定要当主子的贴身奴仆将来才能有“出息”。他赶紧跪下磕了个头:
“多谢老爷提拔!”
阎小四走到门厅里,出来迎接的却不是惯熟的那位寒月姑姑,而是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阎小四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澳洲人的所谓“干部”,类似“书办”、“小吏”。仔细一看那大头兵胸口的布标,写的是“通信”二字,想来就是澳洲人的急脚、铺兵一类。
阎小四虽然随着祖父和父亲去过几次临高,却没直接接触过太多的“干部”,待人接物上除了听说门子不收打点银子一类“清正廉明”的传闻,也没什么实际的经验。倒是寒月姑姑一直都照着大明的一套人情事故来交接,如今突然冒出个干部挡门,阎小四倒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听着老爷在后面不满地清了清嗓子,阎小四也只好双手捧着拜帖,照着往日的规矩凑上去说话。
“这位门公!我家东主是……”
“同志!来访登记!有预约没有!”话没说完,门口的干部直接将阎小四给打断了,还塞过去一个簿子。阎小四本来两手捧着拜帖,这一本簿子塞过来,突然之间也只能手忙脚乱地用胳臂按在胸前。
这……这……这……要怎么办?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等等,来访登记?这不是去见刘市长才有的么?怎么郑元老这边也这样了?寒月姑姑怎么不在这里?阎小四一时间糊涂了起来。不禁问道:
“寒月姑姑呢?”
“我是新来得,不知道。同志你是不是不识字?我问你答,我来写。”还没等阎小四反应过来,大头兵又从他手中拿走了簿子,搁在门口的条桌上,回头看了看迎客厅中的座钟,从时间开始书写了起来。
“姓名!”
“啊?”
“来访的人怎么称呼!”
“啊?哦!我家东主……不,军爷,我会写字,我来填。我家老爷是受郑主任所邀来得!”
高举坐在迎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颇为感慨。想当年最开始的时候,自家的名刺,那位郭东主也是推让再三才收下。后来常来常往了,互相见面也是先递上名帖,约好时间地点,再带上应付人情世故的小事物互相客套一番。再后来,就是炮轰广州城了。飞火流星之后,郭逸再来广州城,除开一开始主动登门道谢,越到后来,郭逸的官威也是越重,渐渐就成了他高东主备齐各色水礼正儿八经的拜会――当然郭逸是不收的,往往还要责备一番。
到了现在广州城换了主子,这刘市长上任后,他高大掌柜就只剩被传唤的份了。细数起来,高举与这刘市长的见面次数倒是有几次,只是多是被刘市长叫去咨询广州府尤其是商界的各种事情,于私谊上却是毫无进展。他曾经几次来做拜会,也只能登记写下事由,有正事的就列表预约,没正事的直接就被请退。高举自然也没什么“要事”可言,刘市长就恕不接待了。还好这位郑元老,先是在前两年有了接触交往,留下了些人情,又有郭逸郭东主当面委托,有些事还是能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里找这位郑元老说一说的。不过对比郭逸在的时候,不用说,自己的地位算是一落千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