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罢。”
仆役去了。一桌人七嘴八舌又扯了许多。黄禀坤见他们都是空谈,全是坐以待毙,逆来顺受的主意,不由的觉得有些厌烦,便起身告退。林遵秀也不挽留,亲自将他送到小院外,低声道:“明日此时,你再来此地。有要人要见你――莫为外人道。”
黄禀坤一怔,道:“我知道了。只是怎么进来找你?”
“到时候我自会派人来接应。”
黄禀坤出得访春院后门,循着来路往回走――他不是本地土著,七兜八转便迷了路,走着走着便到了大街上,再看街道上市面已经恢复,多数店铺都已经开了门。虽然行人不多,却已经没有刚才的惶恐紧张的气氛了。他看到许多一般人家还在大门口点了香,门额上贴了“顺民”二字。一种亡国的痛楚窜入了他的心头--这大明就要这么亡了么?
不,他绝不同意爹的“顺应时势”的说法。他要继续和髡贼斗下去!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自己下榻的寺院方向赶去。
天色已经大亮,距离虎门不远的新安县城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手持刀枪的官兵和民壮在街道上奔走着,一派临战前的肃杀景象。
县衙的照壁墙上,血淋淋的挂着十几颗人头。其中一颗正是原来驻守这里的官兵千总的。其他也不外乎是他的亲信、亲兵之类。
这里又叫南头城,因为是海防重地,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在此设“东莞守御千户所”,万历元年(1573年)又在所城的基础上扩建为新安县城。南头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外国船只到广州,须绕大屿山经南头入虎门才能进入珠江,故南头有“全广门户”之称。
不过,在元老院上次入侵珠江的战役中,南头却没发挥什么作用。城上的大炮打不到航行的船只,水战更不是对手。所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珠江分遣舰队从眼皮低下经过。
这一次,南头的驻军依然对入侵的元老院舰队无能为力。但是它也没有按照预计的那样开城投降。新安县城里的带路党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新安县令吴光旨新上任不久,年富力强,颇有进取之心。眼见澳洲人步步紧逼,城中人心浮动――他没有见识过澳洲人的厉害,所以“精忠报国”的思维还很浓厚,因而暗中做了准备。原本已经做了带路党的千总邀请吴光旨赴宴,原是想演一出鸿门宴,没想到却被早有预备的刘县令反杀拿下,直接砍掉了脑袋。
吴光旨是闹流民最为猖獗的陕西调任来得,“御贼”的经验十分丰富。杀了千总和他的亲信之后,他一面逼迫城中大户拿出钱财给驻军发饷发赏,稳定军心;一面征集壮丁堵塞四门,准备灰瓶炮石。材料不够便扒倒了不少民房。
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城墙上已经是“刁斗森严”、“严正以待”了。
这么一来,倒是给原本准备入驻新安县城的国民军便被阻在城外。眼瞅着城门不开,呼叫城内投降不听,反倒丢出几个人头来,带队的归化民县办主任知道出了纰漏,赶紧派人去虎门报告石志奇。
石志奇知道国民军没有重武器,训练也不足,难以担当攻城拔寨的重任,只得派了一个海兵排和3艘双桅巡逻艇去新安增援。
南头城就在珠江边,巡逻艇开到岸边,抛下船锚,便用船上的12磅加农炮炮击南头城,巡逻艇上的2门舰炮一起开火,没几分钟便将南面的宁南门上城楼打得千疮百孔,燃起大火来。
县令吴光旨很是镇定,一面指挥民壮灭火,一面命令城上的两门大炮开炮还击。南头城的城墙顶厚1丈、底厚2丈,内部夯土,外包青砖,抵御实心弹的打击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巡逻艇上一共只有6门舰炮,形不成火力上的优势,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几轮炮,虽然将城上的雉堞、哨卡打毁了不少,却没能动摇城上的防御。
海兵排长见炮火并不能动摇防守,便准备着直接攻城,虽然他只有三十人,但是海兵队素来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著称,这种攻城拔寨的训练不知做过多少次。有一套完成的火力压制-抛射烟雾弹掩护-炸药投送的破门攻城战术,一箱高密度黑火药足够炸开大多数城门了。
然而归化民县办主任却不愿意强攻,毕竟一旦武力破城,对县城里的公私生命财产都有很大的破坏,所以他主张再劝降一下,争取兵不血刃的开城。
大炮声已经停止了。吴光旨叫士兵们抓紧时间轮流吃早饭。宁南门外还有一道外关,叫迎恩门,吴县令就在这里主持抵抗。他的人马不多,收编来得千户所的战兵杂兵不过五百人,加上动员起来的民壮一共不到两千人。看似不少,然而城外髡贼火器精良,训练有素,所以他没有派兵出城反攻。
城外的髡贼不时向守城的军民喊叫,劝他们将县令、千总绑来投降,可以免遭屠戮。国民军的士兵很多是农垦香港联队征发来得,平日里经常来往于这一带,和本地的百姓大多很熟悉。因而他们即使靠得很近,城上的壮丁和本地的军户士兵也不打炮,也不放箭,有时看见县令的亲兵不在身边,便伸出头来看国民军,胆子大的还跟下面搭腔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