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人生三部曲 中(1 / 2)

音柔苗玲 康爱怡 3367 字 4天前

老爹跟我说过,只要我的做法是对的,他和老娘就一定会支持我。那天回家后,我把我的想法跟我爹和老娘说了。老娘只求我能安稳,不奢求我能大福大贵;老爹则不同,他小时候知道头顶‘地主阶级’遭人白眼,冷漠和呵斥的心情。如果我能从商,他会第一个支持我,毕竟,他也望子成龙。

没有多久,我就联系那个私交很好的台湾人,开始给我送货,又借着码头监工的身份,轻松的收货和出货。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台湾借着美国的扶持,他们的社会整体水平和经济都至少比中国快了1、20年。所以,当时的走私货,其实也就是他们淘汰和不要的家具用品,经过翻新后,再运到中国大陆来销售的。台湾有着美国、日本的关系,用的很多东西都是很潮流和先进的,如当时的日立彩电,电冰箱等等。

有了货之后,我又利用假期的时间,租了个车,把它们拉到镇里去卖。毕竟,镇里的人流量大,再怎么穷,也是比乡下有钱。当时,基本是每拉一车,不到3个小时就被抢空了。渐渐地,资金越来越充足,我把赚到的钱买了一辆三轮车,就是以前那种老式的三轮车。这样子,我们家在全乡又一次轰动了。几年前,我是全乡第一个有自行车的小孩,现在…...我们家又成了全乡第一户有机动车的人家,左邻右舍更是没事就结伴来我家看三轮车。

因为有了三轮车,老爹到外乡去载菜,不再是骑单车了,而是……改成了开三轮车。这样子,载的多,时间又省,我们家也就在市场买了一个店面,专门来卖蔬菜了。而我透过自己的交际,又搞定了码头的食堂,这样,我们家顺带做起了蔬菜批发。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春节,也就是我18岁那年。也就在那一年,让我和你妈彻底地走进了痛苦的边缘。我记得那是个除夕夜,就是那晚….. 主任没有预兆地跑到我家来,一进门就冲老爹大吼,‘上面经过调查和核实,肯定了当年被收回的地。只要不出意外,是可以批回来的。’

当时,老爹和我正在喝着酒,谈着重新盖房的事。主任一进门就这么说,老爹更是高兴地直呼他一起来喝酒、吃菜。主任那天很阴奉阳违地说,‘我平时不爱喝酒,今天瞧你们父子这么高兴,我也就破例地来喝一杯。’

这种套近乎的手法,我跟台湾人喝酒、吃饭时,早就看多了。席间,他听到老爹要盖新房子的事,还是第一个举手来赞成的。我就纳闷了,我们自家人都只是平常心看待,他一个外人怎么比我们都要兴奋?所以,一看到他来,我也就提前离场了。

后来,我听老娘一说才知道,当晚他跟老爹谈了什么。那晚,他先给了老爹一个‘糖果’吃,一边夸奖我聪明,人又长的俊俏,一边又拿你太爷爷的事来说,就是那个‘不出意外’就能批下来的地。接着,又指着当年定的娃娃亲,一直在说,房子盖好了,顺便也让我和他女儿结婚。碍于当时,她女儿还在读书,我们家还没有正式盖起新房,他也就名正言顺地说,等到她女儿毕业的时候,就是我们挑日子结婚的时候。

当年的人结婚都比较早,婚姻也只是一个名词,也只是一个传统,没有那么多的限制。所以,老爹和老娘也就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那是我还在娘胎里,他们就答应的事。现在,能履行父辈的遗愿,又能跟主任亲上加亲,老爹、老娘也就觉得,这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

可是,他们却忽略了我的感受。我并没有怨恨老爹、老娘,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我和你妈妈在交往。自从我得知这个事后,我把你妈妈带回了家里。”

说到这里,程跛子不敢望向程思林,而是看向了我。我深有感触地说:“伯伯,你说的我都能明白。你也只是一个被世俗所坑害的人,婚姻在当时,对你变成了身不由己的事。”

“谢谢你理解我。我何尝没有想过去努力?何尝没有想过去改变当时的状况?可是,世俗加身,又加上主任拿着思林太爷爷的土地来说事,我变得好痛苦。这种痛苦,你们能明白吗?而且,痛苦的人不单是我,还有思林的妈妈,我老爹和老娘。所以,思林你不要痛恨你爷爷、奶奶,他们也是最痛苦的人之一。”

说完,他把头转向程思林,有点激动地说,“思林,我跟你说了这么多过往,就是要你相信我,相信….. 我真的很爱你妈妈,又真的很在乎你。为了你们,我不惜年轻就落下个身残的病症,又不屑在背后…… 被人叫做‘程跛子’。这一切,你懂么?”

听到后面的话,我和程思林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互相对视了一下。在我们脸上,看到的只是彼此疑惑和充满惶恐的表情。程思林坐直了身体,一只手放在桌子上,胸膛紧挨着桌子的边缘,有点不可思议地问:“你的脚,不是因为做生意才被人打伤的吗?”他说话的同时,右手早已用力地握紧了,显得很激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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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跛子身体往后一靠,苦笑不得地遥遥头,接着,双手往台面用力一撑,把左脚给抬了起来。随后,右手快速地翻起裤管,露出了他异于常人的左膝盖骨。程跛子重重地吐了口气,满是悲情地说:“你们都以为,我是因为做生意起了冲突,才导致的腿瘸。可是,很多事…..我不说,你们都不会明白的。”

看着他有点变形和凹陷的膝盖骨,我在当场就已经感到腰脊发凉了。我没有见识到当年的激烈场面,却也在脑海里想象到了他的痛苦。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多少是我不知道的?”程思林起伏的胸口告诉我,他冰冷的内心正在慢慢融化,开始去接收很多年幼时,他并不知晓的过去。

程跛子慢慢地坐了下来,抬起双手把额头给抱住,接着,伸出十指把头发齐齐地往后捋顺了。喝了口水后,才正色地对我们说:“我把你妈带给你爷爷、奶奶看后,他们都很喜欢她。我记得….. 第一次去我家吃饭,她就会帮你奶奶洗菜、做饭,最后还主动拿起碗筷去洗刷。就是因为她是一个辛劳和有礼貌的人,又跟你爷爷和奶奶处得来,他们也跟着我都很喜欢她。可是,越是喜欢,他们心里也越是难受。难受到,不顾我的感受,还想认她为干女儿,为的…..就是以后还能看到她。

但是,想是容易,事情却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那样。时间慢慢地过着,我在海边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大到….. 我把家族里同辈的兄弟都拉出来,跟我一起开混了。也就是那一年,我让你波叔辞掉镇上的工作,转到乡里来跟我搭手。在这个过程中,我很努力想去改变那种古老、庸俗的禁制。可是,海边生意越大,风险也就越大,正因为这点,才让主任抓到束缚我的‘把柄’。当时,那么多人跟着我一起混,如果主任稍微动点坏心思,你们知道,要有多少个人跟着我蹲号子吗?

那时候,时间走的越快,我的心里就越是着急,因为….. 主任让她女儿在毕业的时候跟我结婚,连日子都选好了。听说,主任急着嫁女儿,不单单是看重我和我的家境,还有就是…… 算命的说,他的二女儿一出生就会给他带来官印,而当时,他老婆刚怀上他这个女儿的时候,他真的当上了主任。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老丈人的关系,只是主任过份迷信而已。

等到她女儿快毕业的前一年,主任又找那个算命的人去卜了一卦。对方告诉他,他那个女儿本身就能给他带来官印,如果她一毕业就选个日子结婚,定会让他官上一层。所以,他才在我18岁那年的除夕,上门找我老爹说她女儿和我从小指腹为婚的事。

那段时间,其实我一直着急的挨着,挨到同年…… 你妈妈毕业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已经积累了一笔很可观的钱,我想着带你妈妈离家出走,远走高飞,而她也真的同意了。当我把决定告诉老爹和老娘后,他们却出奇的没有责备我。

相反,老爹意味深长地告诉我,‘我和你妈都很喜欢那个女孩,你要好好对人家,请她不要记恨我们。毕竟,是我们指腹为婚的约定把你们给害了。以前,我因为你不读书,而拿扫帚打了你。你用你的行动告诉我,我是错的。没有你,我们家不会变得更好。只要你是对的,我更不应该去限制和束缚你太多。我说过,你有想法,只要是对的,我们就支持你。’

当时的我特别感动,我觉得老爹不单是鼓励了我,他话一出的同时,也扛起了一座大山。

可是,海边的生意不是你想丢,就一下子丢得了的。就在我和思林的妈妈跑到镇上不久,你波叔就找上我,心急火燎地说,‘上头有人在查,码头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如果派来的人下乡去调查,那肯定会很麻烦。有些货已经在船上了,船也航行在海上,不可能让船掉头回去吧?’

你波叔说的在理,一船的货,什么客户的都有。不可能因为你的事,就让整艘船漂泊在海上停止不走或是掉头回港。我们不是包了整艘船,那也不是自家的船公司,我们左右不了船靠岸。所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还是跟你妈妈无奈地回了乡下。

回到乡下,我和老爹自然地想到了主任。区域行政改革后,他就一直在准备竞选乡书记的事。当年的书记,要由村党支部选举产生,特殊原因才由上级党组织委派。所以,他也很希望能得到我们家族的支持。毕竟,我们家族在文革后,还是在乡里有一定的影响力,主要是家族比较大。

所以,他想利用我们,而我们也确实需要他。怎么说呢?他一个主任,就连村之书也得对他客气三分,证明他的后台也是比较硬的。因此,我和老爹连夜赶去他家,把事情说了一下。他也很老狐狸地说,‘只是要一家人,哪里有不帮的,不是么?’

他说的我和老爹都很明白,成了一家人,就会帮,不是一家人,他就会不同了。为此,我们也给了他一些钱去打点。结果,上头派来的人,来到乡下就被截住了。那个时候,我才体会到,什么是官场黑暗?什么是官官相互?什么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能说,那个时候是最黑暗和最腐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