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说：“一开始是这样，但是相处时间长了，我发现，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你好得让我惭愧，让我内疚，让我感激，所以，我不敢动任何对不起你的念头，我就想着，有个男人这样对待我，哪怕他不帅，不幽默，只要有钱，就够了。”

“后来，你突然没钱了，我们的爱的基础也没有了，我又想，哪怕他不帅，不幽默，也没有钱，但他是第一个给了我车，给了我房的男人，就这样吧，至少，他还有一个平台，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去帮他扳回来，有机会重新变成，不帅，也不幽默，但有钱，也有情有义的男人，这样就可以了，扳不回来再说，总得拼一拼，不能这样就走开。”

“再后来，你，碰触了我给你划下的第一道底线，那就是不管什么原因，不能因醉驾出事故，要吗你不醉后开车，要吗你保证自己不出事，一旦出事，我就立刻走人……如果，你酒驾出事时，不是在你最落魄的时候，那次酒驾出事，就是我们分手的日子。”

李源拿起酒杯，放到嘴巴上，僵了一般，却没有喝。

“可是，我想了想，那个时候，你已经一无所有，你妈妈还有你妹妹，也彷徨无助，如果在那个时候离开你，我可能一辈子都要承受良心上的拷问，所以，我还是留下了。”

张秋停了一下，咬咬嘴唇。

“我想要放弃原来的工作，去帮你打理你的公司，但是，我从来没有孤身一人去处理过大事情，何况是接管一个濒危的公司？我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徘徊了很久，

后来找到了一个人，她比我小，但她有一份我所没有的勇气，有她在，我感觉就多了一点踏实，这样我们去了，我们努力了，现在这个公司，能撑成这个样子，你以为是靠我吗，我告诉你，没有陪我一起来的这个女孩，我做不到。可能不是没这能力，是没有这个勇气，在那么艰难的时候，勇气甚至比能力更重要。

可以这么说，你这个公司能够撑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她是这个公司的恩人，是你李源的恩人。”

李源终于把那杯酒喝了下去，这可能是一杯苦酒，喝下去后，他一脸苦涩。

张秋说：“所以，当时我在公司，跟所有的人都说过，这个女孩是我的助理，某种程度上，她是代表我的，谁要欺侮她，侮辱她，就是欺侮我，侮辱我，

所以，李源，你朝她打出的那些拳，踢出的那些脚，都是在打我，打在她的脸上，那就是打了我的脸，打在她的肚子上，那就是打了我的肚子，

女人的肚子，那是子宫所在的地方，是孩子未出生时的家，你踩女人的肚子时，你应该想一想自己的妈妈，你不心寒，不惭愧吗？”

她苦涩地说着，但语调仍然很平静，没有悲愤，也没有痛苦，但是，仍然让人感觉难受。

众人这才知道，把陈妃打成这个样子的，居然就是李源，都是发出一声惊呼。

张秋说：“我知道大家可能觉得奇怪，李源为什么要打这个女孩，原因很简单，他认为，他是在替他爸爸报仇，他爸爸被捕，被判刑，是因为有人接受了这个女孩的建议，举报了他爸爸，所以他把这一切都迁怒在这女孩身上，

有胆量，你应该去打法庭庭长，去打检察院院长，甚至公安局局长，因为抓你爸的，起诉你爸的，给你爸定罪的，不是这个女孩，是那些人，你敢吗，你不敢，因为你爸是有罪的，不是被冤枉的。”

李源欠了欠身，似乎想站起来说什么，又坐了下去，什么也没说。

“这个女孩，在去做你爸的业务时，承受了极大的侮辱，她非常愤怒，却无能为力，她劝人举报，只是表达一下内心的愤怒，而你，想把她打死，你打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一个母亲，还有一个妹妹，一个重犯你还嫌不够，还要增加一个杀人犯，你就是这样当儿子，这样当大哥的吗？”

李源终于站起来，说道：“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张秋说：“李源，我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我还是你的女朋友，你还是我的男朋友，但是，当你朝陈妃打出那些拳，踢出那些脚，骂出那些话的时候，你已经突破了我的最后的底线，打了我视同手足的同事，这意味着，一切该结束了。”

众人一阵哗然。

“几个月前，我给自己的父母，办了一个分手餐，让他们告别二十七年的婚姻，吃饭的只有两个人，我爸爸和我妈妈，今天，在这里，我办一场分手大餐，一起吃饭的，是我，还有你，各自的朋友和伙伴，还有我的家人、亲友，全部有六十一人，我要在这里，告诉所有的到会的人，吃了这顿饭，我和李源，缘份已尽，我将重获自由之身。”

黄绮用手捂住了眼睛，眼里有泪花涌出。

这是她一直在提心吊胆地等着，却又害怕会冒出来的一句话，而张秋终究还是当众说出来了，而且，她是平平静静地说出来的。

黄绮非常痛苦，她对于李源这个女婿是非常喜欢的，已经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

如果张秋事先跟她商量，她是决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想起这几年里李源对张家的付出，她几乎无法坐下去，张不凡在旁边见状，轻轻地抱一下她的肩膀想说话安慰一下，被她一手抹开他的手，显然是认为这件事上张不凡也有同谋的嫌疑，这件事张秋可以生气，但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接下来，如果李源的公司还需要我帮助打理，请正式下文聘请我，正式对陈妃道歉，如果不需要，我和陈妃都将于三天后，离开公司，请尽快把陈妃的工资和提成结算好，我一分钱都不带走，算是我买别墅和车的钱，

我相信，我留下的这些资产，足够买这样的别墅和车各两套，多出来的，算是对你这些年来对我及我的家人，重情重义的报答，从此，我们两不相欠，我清清白白出去，不带走你李家任何东西。你那些音响啊什么的，也请尽快搬出去。”

整个餐厅的人，都怔住了。

不是没人想过他们会分手，实际上，自从李家出事的那天起，分手一直是各自朋友和同事之间的话题，唯一的悬念是时间以及方式。只不过，张秋一次又一次地把这个时间推后，等到李源的公司开始恢复元气，李源准备回来时，所有人都相信，分手失去了可能性了，毕竟最难的时光都撑过来了。张秋，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她坚持了下来。

按照计划，今天本来应该是李源阔别四个月后回到省城的日子，谁知他偏偏回早了一天。这提前了的一天，意外地摧毁了这一份爱，张秋因感激而滋生的爱，因为李源的冲动，崩塌了，消失了。以张秋的性格，她一旦当众宣布，就不可能再回头了。

黄绮站起来要走，张不凡跟着站起来拉住她的手道：“妈，你要干嘛？”

黄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拔开：“飞不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