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轮演奏完，张不凡在满厅的喝彩声中先退了下去，邱素萍合上琴盖时，看看张秋，小声道：“张秋，你真的没事吗？”

张秋笑一笑说：“没事，不过，突然之间，好像有一点点的孤独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邱素萍说：“你想让我在这里陪你一下是吗？”

张秋说：“要不，你随便弹一个钢琴曲吧，反正我也不懂，弹什么都行。”

邱素萍又把琴盖翻开，弹起了李斯特的《爱之梦》。

钢琴声中，张秋打开了话筒，走到舞台中央：“怎么样，没让大家失望吧，那一段过期的美丽，何必追忆何必再提。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过期的美丽的吧，可能因为我长得漂亮吧，爱我的人蛮多的，我说这句话，没人会扔鸡蛋吧，扔的话要扔熟鸡蛋，没脱壳的那种，我今天计划多讲点话，讲累了可以驳一个来吃……”

掌声加笑声。

“你们继续吃，我这里继续聊。四个月以前，因为大家都清楚的原因，我辞职了，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带了一个很有勇气的女孩，去接管我男朋友李源那个前途未卜的公司，当时，我什么承诺也没有给她，甚至还告诉她，第一个月，她可能得和我一样，没有任何工资 ，但这个女孩就真的跟着我一起来了……”

掌声中，大家都看向陈妃，陈妃咬着嘴唇。

“第一个月，我打完电话她接着打，她打完电话我接着打，你们不知道那个时候公司的状况，打一次电话就要准备接一头冷水，挨一次棒子。

我被打疼了，就接着让她来挨打，基本上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没有一分钱工资，受这样的苦，不知道有几个人愿意，可她跟着我一起，这么做了，我当时就想，她不是我亲妹妹，但为了这一个月，这一辈子，我就得当她是我妹妹，我不会让任何人欺侮她……”

张秋拿出纸巾，擦一擦眼里的泪水，平静地说道：“然而，我没有想到，昨天晚上，她几乎被人，在我自己的家里活活打死。”

众人哗地一声。

张秋看向下面餐桌，说道：“刘利敏，你帮我把陈妃扶上来。”

刘利敏扶着陈妃，走上舞台，陈妃低着头，眼里满是泪水，脸上没有化妆，很明显的看出她被打肿了的脸。

看到陈妃上来，邱素萍停止了弹琴，来到她身边，只见除了陈妃，刘利敏也是双目泛红，也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张秋拿出两张CT，拿出一张医学报告书，说道：“这是昨天晚上，我们在医院里拿到的CT和报告书，头部组织和腹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此外还造成了中度脑震荡，医生说，如果再继续挨这样的打，就有可能引起当场死亡，这下手得有多重啊。医生说，凭这份报告，完全可以达到起诉的标准，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

下面议论纷纷。

张秋笑一笑：“最离谱的是，打她的人最后还告诉她，说是我骗了她，我把她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让她挨这一顿打，陈妃，我问你，你应该有答案了吧，他说的话，你觉得是不是真的？

说我骗你，那我拿了什么去骗你，我打了你一巴掌，然后让你陪我受苦，然后还不发工资给你，然后我因为经济紧张，连买琴的钱，都让你来垫付，我用这种方式来骗你吗，那是说我的骗术太高明，还是说你太傻？你怎么还问我，是不是真的？”

陈妃扑到张秋身上，失声痛哭开来。

邱素萍和刘利敏都泪流满面。

张秋却还是没有哭的意思，说道：“我做不了圣人，但心也没那么黑，李源，我不能原谅你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损伤，然后还在她心灵上补上这一刀，你知道当时那一刻她那种崩溃的感觉吗？”

陈妃泣不成声。

“刘利敏，非非，麻烦你们扶陈妃下去，我话还没说完。”

两人把陈妃扶下去，坐好之后，阿冕说：“这是谁打的，真下得了手啊。非非，你知道吗？”

邱素萍点点头。

黄绮说：“是，李源吗？”

邱素萍又点点头。

黄绮差点晕过去。

满桌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邱瑞然说：“原来，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你也没有说。”

邱素萍说：“张秋不让说。”

张秋朝话筒咳了一声，说道：“李源啊，大家都知道，我张秋，是你的女朋友，未婚妻，大学毕业没多久，在一次户外活动时，我认识了你，你不帅，也不幽默，也没有文化气质，你跟我理想的爱人完全不一样，但你讲义气，大方，勇敢，很有魄力，重情重义，是个众所周知的大孝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有很多钱，而我，真的很缺钱……”

整个餐厅都安静下来。

张秋的目光投向一个地方，笑容有点酸楚。

“一个缺钱的女孩，在这省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道来省城散心的父母弟妹，连个像样的落脚点都没有，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所以我想，我要找的男人，必须有钱，必须尽快的让我在这个城市里落脚。”

“所以我就答应了你的追求，我们当时就说清楚了，我爱的不是你这个人，是你的钱，是你的这份情义，你爱的，恐怕就是我的相貌，还有我的文化了，如果哪一天，我们爱的基础没有了，你没了钱，或者你没有了情义，或者我没有了美貌，或者我遭遇什么事情，变得笨了，那或者你离开我，或者我离开你……

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努力挣钱，我努力保持美貌，我们可能没有那么浪漫，没有那么痴情，但至少是开心的，温暖的。”

邱素萍顺着她的目光，才找到埋伏在人堆里的李源，他默默地一边听着张秋的话，一边喝着酒，脸上挂着无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