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

“一万多。”

“那可不比钢琴便宜。”张秋迟疑了，她现在经济也比较窘迫，公司里有些人还没领到足额工资，她想了想说：“送货上门吗？”

“送。”

“明天去买吧，放在那个发烧室里，隔音好，趁着这个假期开始练。钱我先帮你出了，后面记得还我。”张秋出去了，张舒跟着出去。

张不凡赶紧给女特务发了信息：张秋让我明天买那个电子风琴。

女特务：太好了，张秋缓过来了吗？

张不凡：可能是吧。

女特务：她怎么这么牛啊，前段时间，连积蓄都拿出来替李源还债了。

张不凡：有这事？我不清楚。

女特务：你都不够关心自己的姐姐，你真以为她是神哪。

张不凡有点嘀咕，张秋的事情不轻易说出来，一些信息也是陈妃告诉他的，只知道她早出晚归，比以前忙得多，这些天的饭菜都是张舒在弄的。

张舒大大咧咧，非咸即淡是常态，烧焦或不熟也时有出现，好在是电饭锅时代，否则估计夹生饭在所难免，张秋也能安之若素。

女特务又说：明天我们把这个歌词拿去给秦老师，这是他指定的素材，你这么快完成，他应该也很开心。

张不凡很满意邱素萍这一点，自从秦老师出事之后，在女生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偶像光辉当然是没有了，倒是成了集体讨伐对像，特别是文娱委员陈妃，把原来跟秦老师的合影都撕了，也不想想秦老师曾经也拉她进过声乐小组的。

邱素萍个人是非常讨厌不忠的，但在跟秦老师打交道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在背后也没有说什么，这就非常难得了。

张不凡自己不喜欢花心男，但他一直不觉得秦老师是这一类人，以秦老师的相貌和艺术才华以及他待人接物的方式，他真要花心的话，会有一大批女人愿意让他花，但并没有曝出他还有其他类似的劣迹。

美美地做了一个好梦之后，第二天中午先到了琴行，邱素萍早在那里等候了，她已经跟老板砍了一番价格，比标价少了将近2000块钱，打电话跟张秋一说，张秋说先运回去装好，她等一下就回去付款。琴行的人拉着琴走了。

两人接着到秦老师家，秦老师已经知道了要拿歌词过来的消息，他有点吃惊于张不凡的办事效率。

师范一年级的时候，张不凡并没有大幅度展示过他的文学才华，他是在二年级一次临堂作文比赛时才拿出真本领的，平时非常贪玩，写作文纯属应付，根本不上心，曾经有过将下课到课间10分钟的十几分钟里逼出一篇一千多字作文的历史。

好在文选老师知道他的功底，所以选他代表班级参加作文大赛，结果得到了朱朝吾的赏识，连一个自命不凡连朱朝吾都不太放在眼里的老师也吓了一跳，当时他是一等奖，但排名只是第二，那老师却认为第一的功底远不如他。而那个时候，秦老师已经不在师范了。

邱素萍是把打印好的拿给秦老师的，秦老师坐到沙发上，就开始看起来。

两个人都在旁边，假装喝水，但实际上注意力都在他的脸上，想从中看出他的态度，万万没有想到，秦老师只看了一下，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他朝张不凡伸出拇指，点头读道：“喝一杯黄藤酒，忆当年浓烈的过去。擦千遍伤心泪，看今天痛苦的真实。说什么别来无恙，早已经沉疴附体。说什么山盟海誓，只剩下休书一纸。这几句写得好，真是好，太强烈的对比了，只有很了解这段故事，并且感同身受，才能写得出来。但这里的浓烈，要不要跟痛苦再作一次对应，比如说，幸福的过去，这样会不会好一些？我是不懂的，但确实感动到我了。”秦老师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

张不凡说：“是这样的，这个浓烈的感觉，得自于黄藤酒，有人说，红酥手黄藤酒这一句说的是陆游远远看到唐婉给现任丈夫敬酒，从而想起了当年唐婉给他敬的酒，这时的回忆能带给他的，只会是一种浓烈的感觉，五味俱陈，不会是单纯的幸福感。”

秦老师说：“有道理。下面是以唐婉来感受了吧？”

张不凡说：“是。”

秦老师又往下看，谁知这一下，他的泪流得更多。张不凡和邱素萍对望一眼，都没想到会引起他情绪如此失控。

他感慨地说：“这一整段，我都喜欢。从这里开始，谁愿意在风中，独倚这冰冷斜栏。谁希望在世间，体验着人情似纸。黄昏那一场暴雨，再次让花落一地。夜里那凄凉角声，每一声都在哭泣。看一眼这病体，曾经也惊鸿照影。这许多伤心事，该怎么向你投寄。别劝我假装欢欣，怎敌那一腔爱意。别说我遮瞒不住，只怪这情深如许。张不凡，你是怎么写出来的，没有一点阅历，写不出来吧。你，把这个词读透了，把这个情，也看清楚了。”

秦老师是电台情感节目主持人，声音中自带一种梦幻般的低沉，他读这几句，是不加配乐的诗朗诵，极富音韵之美，听得人怦然心动。就连张不凡和邱素萍，也听出了眼泪。

他擦了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张不凡，你这是把我想写但写不出来的东西，都写出来了。还有啊，下面是从沈园的角度来倾诉了？”

张不凡说：“对。”

秦老师又往下看，他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不少，下面依然是点头赞许，但不再落泪。

一直到最后，他才念出声来道：“为什么爱如潮涌，挡不住东风世情。为什么魂断香消，只换来一声叹息。问得好，悲剧一直不断，可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换来一声叹息，然后，东风还是恶，世情还是薄，花还是易落，张不凡，你一个晚上就写出来，太厉害了。”

邱素萍说：“不是一个晚上，昨天晚上就已经写出来了，就用了一个小时。”

秦老师说：“厉害厉害，不行，我马上找人谱这个曲子。”

张不凡说：“老师，我是这样设想的，这里三段，最后两句作为副歌，把情绪完全带起来，然后中间，会有一段优美凄沧的钢琴独奏，带中国风格的，同时伴着原词朗诵，第一段后面，带的是陆游的词，第二部分，带的是唐婉的词，最后一部分，是陆游的两句沈园诗，并渐渐随音乐隐去。”

秦老师看邱素萍一眼，笑道：“我懂。不过，这唐婉这一部分，需要一个女声吧，邱素萍，你唱得怎么样？没听你唱过。”

邱素萍说：“我不行，我的声音有点单薄。”

张不凡说：“这一段，我打算让我妈来客串。”

邱素萍说：“对对，他妈妈大学时也是文艺尖子，宣传队的，张不凡的音乐天赋，就是从他妈妈那里继续过来的。”

秦老师说：“我给你们透露一个信息吧，明年大概在青年节前后，省电台和省电视台会联手推出一档选秀节目，已经有预案了，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希望你们能抓住这个机会。邱素萍，不管怎么样，身着古装，弹一曲沈园印象，我觉得绝对够美，我非常期待。”

又对张不凡说：“不过，关于女声这部分，我先让人把曲子谱好再看吧，先让你妈妈试试，不行我帮找人，要参赛的话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张不凡说：“那就是还有四个月左右，那行不行，我刚买了电子管风琴。”

秦老师说：“买了，这么快？”

张不凡说：“是，已经运过去了，我还没弹过，老师，你以前玩过吗？”

“玩过是玩过，搞乐队的时候，我是键盘手，估计现在功能应该更强大了吧。”

“要不一起去看看？也做一个示范。”

秦老师看看手表，说道：“好，依依今天期末考试，我放学接了她，带着她一起去吧，我也有打算想让她转学这个，这个比钢琴竞争要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