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明眯起了眼睛，其实他对机关的这些年轻人大多看不上眼，都是些靠着父母和亲戚的关系进来的孩子，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就好像自己的那个外甥海龙，整天游手好闲的，听海龙说，之前这个叫战远的也是个护林员，而且还和他在一个中队，海龙之前就和他说过，这个战远屁大的本事没有，就靠着溜须拍马混进了机关。

现在看来，战远会不会溜须拍马关明还不知道，不过这小子还是有看起来些城府，也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这就比大多数年轻人强很多了，那些孩子总是把喜怒都挂在脸上，安排工作也是颐指气使，自己这个场长根本不放在眼里。

“老弟，你这话说的，有你这么优秀的弟弟，哥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关明客气的说。

战远自从来到机关工作以来，“优秀”这个词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了，开始的时候他也得意过，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两个字。可是时间久了，他发现“优秀”这个词，已经被老员工们用烂了，每个年轻人都得到过这样的夸奖，慢慢的他觉得，这并不是用来赞扬自己这类新人的，而是老员工用来区分自己和新人的一种表述，进而显示自己的资历更久。

就好像商人说你讲诚信，你以为他在夸你，其实他是想堵住你讲价的嘴，把他经营的东西高价卖给你。

“大哥，看你说的，我就是个干活的，能优秀到哪去，林业局里像我这样的，一抓就是一大把，我就是运气比他们好点，能够经常跟着领导下个乡，混个脸熟而已。”战远谨慎的回答着，他可不会被这几句廉价的迷魂汤灌的迷糊过去。

“老弟，你快别这样说，能被陆局带在身边，肯定是因为你有特别的本事，陆局可是组织部出身，他的眼光高着呢，一般人根本看不上，更不可能带在身边。”关明貌似诚恳的解释说。

关明是借着尿遁躲出来的，不能和战远聊太久，正想怎么进入正题的时候。战远主动的说道：“大哥，我看你最近好像憔悴了好多啊。”

关明闻言顿时觉得心里有些酸楚，这个年轻人看出来了自己的窘迫。

关明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老弟啊，我的事情你也知道，哥哥现在是担心啊，上次的事情，局里还没决定怎么处理我，说不定这个场长也是干到头了，整不好过些天，我就得卷起铺盖滚蛋了。”

战远心想，果然每个人在遇到难处的时候都会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这似乎和职位高低没有关系，尤其是作为单位的一把手，平时强势习惯了，也没有什么能够交心的朋友，遇到问题后只能自己扛着，别说是出主意的人，就算能够倾听他心里话的人都没几个。

“大哥，我觉得你想的有点严重了，你好好想想，如果说局里想要把你给撸了，陆局今天还会安排你继续做好林场的工作嘛？不应该直接就安排个代理场长，把你的工作接过去嘛？”战远嘴角带着微笑，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关明沉思了一会，仍然有些怀疑的说道：“会是这样吗？”

战远点了点头，说道：“大哥，你是当局者迷了，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就算咱们单位没有，别的单位也有过。如果陆局真的下决心把你给拿掉，哪里会和你客气，他会直接就让别人接替你的位置，恩……，按照程序，应该是安排个代理场长。现在你还履行场长的职责，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最严重也就是把你调到小一点的林场去，但是还会保留场长的职务。”

关明想了想，觉得战远确实说的有道理，这其实是很简单组织程序，只是他被担心和害怕蒙住了双眼，一时没有看透而已，秘密其实都隐藏在细节里，要是在平时，他早就转过这个弯了，之所以没有及时领会领导的意图，确实是因为当局者迷了。

在潜意识里，关明觉得战远被陆春华带在身边，陆春华就一定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想法，所以战远的话让他觉得更可信，说不定战远只是在转述陆局的想法。

关明有一种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感觉，心中的阴郁也被一扫而空。

“老弟，多亏了你给大哥解惑，你还真是对政治非常的敏感，一下就看出来了这里面的门道。”关明由衷的赞叹道，这次是发自内心的赞誉，不再是什么优秀不优秀的客套话了。

“大哥，你快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就这么大点的事情，你现在想不明白，睡一觉，明天早上也能明白过来。”战远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很是耐心的说道。

“老弟，大哥还是想请教你，我需要不需要做点别的什么？”关明隐晦的问。

战远明白这句话里的潜台词，他觉得关明问出这个问题，不是真的在请教自己，作为一个多年的林场场长，又已经打开了心结，还会不明白应该怎么做嘛！需要自己这个小年轻教？或许，关明想要顺便评估一下自己的价值，这也说不定，毕竟他管着几百人的林场，考验别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

“大哥，我觉得你这问题不应该问我，你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也就冒失的出个主意，对的话，你就听，不对的话，你就当咱俩胡侃了，行不？”战远还是决定回答关明，可能是因为骨子里的自信在作祟。

“老弟，你就说吧，哥哥我听着呢。”关明已经恢复了一把手的冷静，深邃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探寻，好像要把战远看透。

“这事情其实不需要过多的运作，否则只会画蛇添足。不过你需要单独向陆局汇报一下思想情况，私下里表个态度，紧跟着陆局的脚步开展工作。再说了，今天在你办公室里，已经站过队，就差临门一脚了。”战远说道。

关明的双眼紧盯着战远，悠悠的叹了口气。正当战远以为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他抬起手拍了拍战远的肩膀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老弟你果然不简单，行了，大哥听你的，就按照你说的做。”

关明又和战远坐着说了几句话，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然后他回包间继续陪领导去了。

战远感觉到包间里的气氛似乎热烈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