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步调一致比想象中来得更为容易。

或许是因为本来就积累了足够的时间用以培养默契，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运动能力现在都超乎常人，很快光就不满足于慢慢向前迈步，而是像短跑般开始冲刺。

不过正式上场的那天和她搭档的是体能平平无奇的真衣，所以恐怕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对组合不太协调，主要指尺寸方面。

“小武，坏心眼地思考也是一种犯罪。”

女孩冰冷的声音从咫尺间传来，她不轻不重地从侧面撞了李武一下。

“不对，我又没有想什么失礼的事情，是光猜疑心太重了。”

怎么又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读心能力者！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思想犯真的也要成为一种罪名了，为了人类社会的稳定应该要禁止擅自聆听别人的心声才行。

对他的解释半信半疑，光放慢速度，直到两人一起停下。

“今天就到这里？”

李武趁机问。

光犹豫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于是他主动蹲下身来解开缠绕在两人之间的束缚，她抬起脚方便取下布条。

等站起身时，恰好和凝视着自己的少女对上视线。

“走吧。”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沿着河道跑出了一段称不上短的距离，出发时光站在下方的那盏路灯，现在看上去像是远方的灯塔，捧起一圈朦胧的光晕。

光将抢过来的布条塞进自己的长裤口袋里，步伐轻快地循着来时的路走在前方，一小截布料从中探出，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跳动。

她忽然停下脚步，扯住了李武的衣袖。

“小武，是不可视境界线！”

“你在模仿哪个动画里的女主角吗？就身高和从来不好好打理头发上你们倒是真的挺像的。”

“你是说我是冒牌货？”

“也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在哪里？既然光说有那肯定有。”

对他识趣的反应感到满意的光伸手指向堤岸下方静静流淌的河川：“那里。”

还真的被她说对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从无云的夜空垂下的月光，呈现出富有梦幻气质的色泽，在堤岸上看去仿佛一条由道路上驶过的车流灯光编织成的瑰丽光带。

“下去看一看吧。”

她自作主张地顺着河堤跑下去，站到流动的光带边朝李武挥挥手。

他跟着像玩滑沙一样踩着生出一簇簇绿茵的堤岸边滑下去。

光双眼一亮：“这个出场方式感觉有点帅气。”

她跑上去自己又滑了一遍。

“我忽然觉得很可惜。”

看着潇洒落地的女孩，李武突然说道。

光投来带着问号的眼神。

“伱在经历了上次的事件之后，不是已经彻底觉醒……应该叫什么？勇者之力？”

他推敲着合适的说法，“感觉像刚刚那样的时候，如果是以前的光说不定就会没站稳跌下来，然后我就可以赶过去接住你，或者至少把摔在地上的你扶起来，但是现在的话就会心里清楚并不会有任何问题，反而会产生一些类似落寞的心情。”

光思考了一下，露出被吓到的表情：“小武想要看到我出糗的样子？抖S？”

“喂，不要给我泼污水。”

李武纠正道，“我也知道这种说法实在是自我意识过重，不过可能有点像发现孩子独立后的父母吧，虽然会为光开心，但也有种不需要自己的寂寞感。”

他对冥思苦想自己话语含义的少女报以温暖的目光。

“父母？父母……父母？！”

光更加惊恐地退后一步，差点掉进水里，举起双手比出打叉的造型，“不行不行不行，对夕子出手绝对不可以！”

李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谁要出手了！给我好好从小学开始重新学比喻！而且不准直呼你妈妈的名字！”

他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屈起手指朝这家伙的脑门发动三连击。

“是你自己说得引人误会！”

没有躲闪的光捂住脑袋发出抗议，李武停下敲打，按住她的头。

“所以，我想之前我其实也依赖着光，享受着被你求助的感觉，构筑起类似共生一样的关系……如果要概括我们之前共同度过的时间的话，或许这么说比较恰当。”

在第三封印的时候，光坦白了对他们间关系的感受，他觉得也要有相应的回应才行。

“……我又没依赖小武。”

被摸头的女孩难为情地转过脸，看向旁边泛着微光的河道。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就是我单方面依仗光的照顾，真是多谢你啦。”

不过现在当然没必要揪住过去的事物和话语不放。

因为在清算完过往之后，他们即将向未来迈出步伐。

李武松开手：“结果，实际上光比我更早地想到，我们需要改变相处的方式。”

“不对，其实是小武提醒了我，然后也从另一个我身上吸取了教训。”

光纠正道，“所以我才能最终下定决心。”

她意识到了，对方谈起这个话题的原因。

周围静得只余下澹澹流淌的水声，堤岸上的步道旁，掉光叶子的树木只余白骨似的枝干，在路灯的照射下微微摇曳。

风温和地卷起女孩垂在额前的发丝，让她几乎要紧张地闭起双目。

但，堀凛光最终还是睁大眼瞳，笔直地注视前方。

“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会好好听的，小武的回答。”

对于那多番因素推动之下的告白的答案。

“嗯，那我——”

“等一下。”

她忽然竖起手掌阻止了他的话，断断续续地开口，“要再做一个约定才行。”

“就算小武给出的，是拒绝的答案。”

光努力吐出并不想听到的字眼，呜噎着捂住胸口，“我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任性地离家出走，不会做什么危害星川同学的事。”

因为看到了将那种情况极端化后的自己，因为实际体会过了这么做后不止是对喜欢的人，还有对其他人的影响。

她认真地拒绝和自我的另一种可能性沦为相同的个体。

“所以，不需要将防止这样的未来纳入考虑。”

堀凛光不会再次偏离当下前进的道路。

她展颜微笑：“不会真的带小武去死后世界的，不过这次失败的话之后依然会缠着你，然后再一次堂堂正正地把自己喜欢的人从讨厌的魔女那里抢夺过来。”

这是属于她的第二次的告白。

青梅竹马小巧的拳头捏住了她今天穿的长裤，在上面带起仿佛代表心绪的褶皱，她像是期盼，又像是不愿意继续往下听似的仰起精致可爱的容颜，那熟悉的面孔上恐怕是第一次出现他并不熟悉的神情。

尽管如此，李武还是和过去一样拿她没办法。

“这个约定，我也答应你。”

“那顺便把恋人的契约也答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