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退散后,尉迟晏将她横抱起,往毡帐的方向回去。
天色蒙蒙渐暗,晚风又冷了许多,瑟瑟吹拂,直穿透衣料,她一缩身子,将小脸埋进他的胸膛。
尉迟晏知晓她怕冷,脚步加快些。
楚嫆瑟缩着,迷迷糊糊间嘟囔了一声:"阿宴。"
声若蚊呐,他没听清,将她抱紧大步往前走。
路不算远,进帐后把她放在床上,旋即去点油灯。
帐内晦暗不清,楚嫆半睁开眼,什么都看不清,许是烈酒作祟头晕脑胀的,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当初颓丧的那段日子。
日日闭门不见,夜夜睡不着,借酒麻痹,喝到昏天黑地,怨恨上苍的无情。
明明亲事将定,只要待国丧一过,便能迎娶自己过门,可那人却突然病发身亡。
他是自小长大的玩伴,亦是深囚宫中唯一的知己,她渴望自由想要逃离,渴望与他一同写诗作画,远离纷争。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越想着,泪眼越发朦胧,湿润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眼角滑落。
尉迟晏弄好油灯,周围霎时亮了,转身去替她脱鞋、拉被子,结果一抬头便瞧见了她的泪痕。
那半睁着的眼眸蓄满泪水,秀眉微蹙起,从未见过她如此难过伤心的模样,他顿时不知所措,抬手帮她拭泪,轻声问:
"殿下,怎么了?哪不舒服?"
粗粝的指腹轻抚过她的眼角,温柔的动作和嗓音让她恍惚,可视线依旧朦胧,光线不清,隐约只见他的轮廓。
楚嫆心生酸涩,立刻伸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凑上前交颈而靠。
尉迟晏单手扶她的背,一手穿过她的双膝,将其抱起。
她紧紧抱着不松手,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尉迟晏坐在床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顺着背安抚。
楚嫆的泪慢慢浸湿他的衣领,再次唤了一声:"阿宴。"
尉迟晏回想起,这是她先前给自己起的小名,含着哽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的心霎时软成一滩水,轻拍哄着:"我在。"
"本宫累了……"嗓音哽了一瞬,柔软又委屈道:"我好想你。"
他的手猛然僵住,悸动的心随之暂停住。
思绪翻滚,脑海里浮现起一人的名字。
久久没有再拍背,楚嫆醉糊涂地将脸蹭了一下他的耳鬓,"阿宴?"
尉迟晏在心中极力劝服,她喊的就是自己。
可现实却是她从未对自己展露过这般柔软的模样。
凝着的脸色渐渐一黑,幽暗的眼眸酝酿着滔滔煞意,深邃而阴冷,如死寂之窟。
她全然没察觉,只知道抱着的这人忽然僵着身子,怪异得很。
就在此时,后脖颈被一大手扼住,一股无言的压迫感自四周包裹全身,头皮隐隐发麻,缓缓地被迫抬起头来。
楚嫆松手一揉眼,视线随着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异域硬朗的面庞,眉眼尤为深邃,那双漆黑的眼,阴鸷得可怕,如昏夜中狼眸,幽幽渗寒,吃人不吐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