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河向下,在落暮时分,最终停靠在一处码头。
楚嫆环看四周,人烟甚是稀少,岸边就只有几艘破旧的船,应是搁置许久的。
她回忆着,际河下游百余年前有一处县地,后因动荡战乱,人员大大削减,逐渐演变为小村落。
但依据往漠北的路线,穿过此村正好是离路关最近的一条路。
尉迟晏收拾好包袱就往前走,看她定定站着,视线停留在她这张脸,犹豫片刻又折返,到岸边抓了把湿泥。
来到跟前,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直接糊上去。
一股泥腥味扑鼻而来,楚嫆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尉迟晏将她的小脸抹脏,又将剩下的涂自己脸上,"不想被关隘的士兵认出,最好都听我的。"
楚嫆闻言没再说,踮起脚,也举起手。
他猜到她的想法,主动垂头,手够到时对着他的头发一顿乱摸,直至弄成鸡窝头般毛躁。
顺便把自己的发髻也弄乱。
片刻间,两人的模样就成了逃到此地的难民,粗布衣、面有泥泞,凌乱落魄。
走入村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还有几个老嬷看她那样瘦弱,不禁联想到自家孩子,因而心生怜悯,强塞了许多烙饼包子。
走出村时,她手里提了一篮子吃食,反倒是他什么也没有。
尉迟晏正好饿了,伸手欲拿,楚嫆一侧身,风轻云淡道:"这是给本宫的。"
"我若是饿死了,谁给你带路回漠北?"他反问道。
"死了便死了,本宫也不一定非要去。"
"你……"
两人即将又要拌嘴,后侧方忽的驶出一辆货运车。
车轱辘擦肩而过,看那大小箱子,应是恰巧路过的商人,尉迟晏瞧着可算是来了,快步走到路中间,拦住剩下的三辆马车。
"哪里的臭乞丐!滚一边去!"
"爷,长路漫漫,我们夫妻二人身上的盘缠被偷了,能不能行行好载我们出际州?"
尉迟晏长臂一伸,将她拉了过来。
楚嫆一脸淡漠。
车辕上的男子打量一番二人,瞥见她篮子里的东西,一眼看穿,正要继续呵斥。
关键之时,他倏然夺过篮子,又抬起另一只手抚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满脸怜爱的叹道:
"我家娘子怀上身孕不久,刚刚路过村里,有许多好人家都施舍了吃食。"
"前些年家道中落,娘子不嫌弃我的身份,低嫁于我,怎料后来的日子越发清苦。"
"最近又不太平,只得各地辗转奔波。"
"是我没用,让娘子跟着受苦了……"
苦情戏说来就来,楚嫆全程插不上嘴。
男子欲骂又止,目光投向她的肚子。
尉迟晏忙不迭对她眼神示意,楚嫆没忍住白了一眼,旋即垂眸片刻,再抬起时泪光盈盈。
"大哥,我们真的走了好远的路,实在是因我怀有孕,再经不起徒步慢行,能不能行行好,就载我们出关便行?"
满是哀求、绵软恳切的话音一出,她虽脸有污渍,但明眸含秋水,楚楚可怜地模样,让男子瞬间心软。
摆手道:"罢了,就当是日行一善。"
"你们上后面装货的车,那还有些空隙坐下。"
楚嫆感激涕零地道谢,这会子激动得泪流满面,一旁的尉迟晏都看愣了。
两人得偿所愿挤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