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忧愣愣盯着烛火,眼中有些发酸。
那一仗打得惨烈,打垮了霍家的天。
他在爹娘兄长的坟前呆坐了七天七夜。
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人,如今只余黄土白骨……兄长甚至连尸骨都没有,或许是尸身被踏碎在了那七万兵马之中,一个少年将军,却只能以衣冠立冢。
遭此变故,他霍无忧就是再浑,也该学会独当一面了。
只是明面上,他仍与过去无异,袭爵之后,浑浑噩噩更甚从前,不少人背后议论他,说他家破人亡后,不止没有长进,没了爹娘约束,反倒是愈发顽劣,简直辱没先人。
唯有此般不问世事,不入朝堂,能让那些害了他父母兄长的人暂时放松警惕,他也才得暇徐徐图之。
隋云朗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还自顾自道:“没想到,顾世崇那小王妃还真有点本事。”
话音未落,霍无忧眉目一闪,抬起就是一脚。
本来想到顾世崇就烦!
隋云朗站起身避开了,他自扇嘴巴:“好好好,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见霍无忧没再动手,也没动脚,他这才摸着椅子坐了下来。
“你不至于吧?”他问:“你当真喜欢那薛执宜?”
霍无忧只默默瞪他一眼,不语,手指却仍轻揉着那荷包。
瞥见他的动作,隋云朗问他:“你从哪弄来的荷包?拿着一晚上了,这般没情致的纹样,有什么好看的?”
没想到,霍无忧抬起又是一脚,这回他没躲开,挨了一下。
隋云朗嘶声,捂着自己的小腿,还不忘打趣他:“我知道了,这是薛执宜送的,对吧?”
霍无忧仍旧不答,只端详着那荷包,虽只是最简单的福寿团,但针脚细密,工工整整,一看就是费了心思认真绣的。
他只觉心头似有什么爬过,痒痒的,方才阴霾密布的心,也随之透进一点光亮来。
打量着霍无忧那副痴缠模样,隋云朗笑了声:“荷包都送了,你们二人如今是什么关系?表明心迹了?”
“没有。”霍无忧道。
准确的说,是他表明心迹了,但薛执宜不理他。
只听隋云朗一叹:“我猜也没有,哪有姑娘送情郎福寿团的?”
霍无忧啧了声:“你懂什么?她这是希望我福寿绵长,换而言之,她担心我的安危,想我平安顺遂。”
“……”
隋云朗不语,默默起身。
霍无忧问他:“你上哪去?”
就听隋云朗冷呵:“找口井。”
“你要跳井?”
隋云朗没好气道:“捞你的脑子。”
……
建章宫。
薛执宜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在窗前坐下。
那一枚草戒指被她翻了出来,对着月光细细看着。
草编的小玩意儿随处可见,但这枚草戒指编织的手法却是独树一帜,与别处所见皆是不同。
所以她可以明确,这枚戒指就是出自那个前世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今日琼林宴的宾客太多了,即便是年岁相符的男子也有数十。
他到底是谁呢?
前世,她挂牌子之后,因为几分姿色,和自小就学会的琴棋书画,在春风楼还算出彩,一时也算小有名气,替春风楼赚了不少银子。
日久天长,谭玉娘逐渐对她有了信任,便也放松了警惕。
为了调查她需要的消息,趁着一天深夜,她悄悄出了春风楼的门。
那晚下了大雪,她披着斗篷躲进京郊的一座破庙暂避风雪。
刚生起火,就瞧见破庙之中竟有个人。
在她惊叫之前,那人迅速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
破庙黑暗,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彼时,她的心跳得飞快,只觉那人身上血腥味浓重,湿漉漉的血几乎要透进她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