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2 / 2)

“相公知道操心家用了,真是太好了,你比别的秀才都有大局观!”她毫不吝啬夸赞。

她从心底不认同张文明是他相公,也做不好老骥伏枥呕心沥血赚钱给别人花。

那不是花她的钱,那是要她的命。

她吃糙米这样的生活,都是他造成的,能平淡以待,都是她时刻念着他花的钱是他爹赚的,和她不相干,她想吃肉就自己赚钱去,这才平和下来。

现在他知道家里不容易,知道挣钱了,是好事。

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掰扯不开,那一起去做牛马赚钱才是正道。

“行,羊毛坎肩来不及,先给你做个棉的。”

“你这见钱眼开的女人。”

张白圭敏锐地听到,顿时不高兴了,张开胳膊挡在娘亲前面,皱着眉头道:“不许说娘不好,我娘天下第一好!”

他奶凶奶凶地皱着眉头,满眼都是不赞同。

赵云惜担心他打孩子,紧紧地盯着他,神色肃穆,她一半脸庞隐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楚,一半脸庞迎着光,肌肤莹润白腻,竟有几分凶悍。

张文明凝视着她,心里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总感觉,相处几年的妻子,逐渐模糊成他看不懂的模样。

他甚至隐隐冒出一股疑问,她,不像她。

“你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他喃喃低声。

赵云惜搂着白圭,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都说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你我夫妻聚少离多,我总归要成熟的。”

不等张文明再细想,张白圭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是唐朝的八至吗?”

几人话题又转到唐诗上去了。

赵云惜将他抱起,满脸与有荣焉:“你读书比我这个大人都快,真是太厉害了。”

张文明想做个严父,然而想想自家儿子这样聪慧,忍不住勾起唇角,骄傲挺胸。

“吃饭啦!”李春容的声音响起。

赵云惜牵着小白圭的手走出去,就对上她愣怔的眼神。

“咋了?”她随口问。

李春容微怔,她知道自己儿媳生得好看,但她穿着青布衣裙,那张脸却跟珍珠一样发着光。

肌肤迎着光散发的光泽,柔和眉眼间溢出的几分坚韧,让她更是好看。

就连牵着的小白圭,穿着天水碧棉质直裰,像是个矜贵的小书生,骨肉匀亭,气质斐然。

而视线转到自家儿子,她忍不住扶额,亦步亦趋跟在娘俩身后,瞅瞅娘子,笑,瞅瞅儿子,笑。

李春容觉得他此刻很像另外一个家庭成员——满身红毛却叫小白狗的某只。

“吃啥啊?”赵云惜进厨房帮着端菜端饭。就见盆里是一整盆的黄豆炖猪蹄,边上还温了黄酒解腻。

稀饭是白米粥,配着凉拌香椿芽。

连瓷碗、瓷碟都拿出来用了。

看来手里有钱都知道花,不爱花就是没钱。

“都坐。”张镇沉声道。

几人这才依次落座,一直喝着的羊奶终于不用喝了,她都腻死了。那羊崽不吃奶,母羊就不出奶,她家也就断了奶。

“明儿是端午,也是白圭的生辰,好好地庆祝一下。”张镇不光说,还摆出来一两银子,让该置办就置办。

赵云惜笑着应了,把钱推回去了。几人也就不再多话。

赵云惜和婆母一道去准备菖蒲、艾草、五毒绳等,还要打竹叶包粽子,让白圭自己去门口玩。

谁知——

村童见白圭独子在门口玩,便立在他不远处肆意打量这个穿着月白直裰的孩童。

村童聚在一起,吸着鼻涕破着衣裳,也爱幻想未来,什么他们长大了要买牛、买地、盖大房子,还要娶漂亮娘子回来暖被窝,也会蛐蛐谁家的孩子什么样。

白圭和他们都不同,穿着浅色的干净衣衫,小脸也白净,整日里背书,不爱上树掏鸟蛋,也不爱下河捞蚂蟥当弹球玩。

穿得干干净净,斯文懂事的小白圭,在村童中就像个异类。

甚至家长会不自觉地对比。

“你看人家白圭多干净!”

“你看人家白圭都知道读书!”

“你看人家白圭都不调皮!”

“你们有人家白圭三分人才,我也是烧高香了!”

大家都会不自觉地排异。

然而在众人笑得正欢时,突然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属于糕点特有的浓香,有油脂、糖浸润出来的香,隐隐还带着甜蜜枣子的香味。

“你娘做啥好吃的了?她真会啊。”一个小孩咽了咽口水,神情中带着向往,他们每天吃窝窝头、糙米、咸菜,肚腹中时时刻刻保持着饥饿感。

对于原就无从拒绝的甜香味,更是深深着迷。

“小白圭,你娘做的啥啊?快说啊。”为首的男孩眼巴巴地看着他。

张白圭他们这一大家子都富,大家都知道,心里更是期待。

“不知道。”小白圭摇头,他别开脸,不去看他们鼻间挂着的鼻涕,实在太伤眼睛了。

“白圭!吃饭了!”随着李春容的喊声,几个小孩迎着香味,轰然而散。

一块深红色的糕点摆在盘子里,上面还点缀着杏仁,张白圭也早就被香甜味吸引,捧着咬了一口。

“好吃。”他心满意足。

赵云惜也跟着吃了两口,笑着道:“红糖鸡蛋糕,中间的馅儿是枣泥,香香甜甜的,你要是喜欢,下回还给你做。

就连小白狗也趴在小白圭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口水滴答。

赵云惜拍拍它脑袋,笑:“你还怪馋嘴!”

但用的都是精细的好东西,大人都只能尝尝味,肯定没有狗的份例。

一小块鸡蛋糕,小白圭咽着口水留一半给娘亲吃,睁着乌溜溜的眸子,非说吃饱了。

赵云惜心中怜惜,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亲,才放他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