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襄樊战场正在厮杀。
从侧翼进攻的曹军骑士,亢奋的发现,连弩的射程果然只有三十步,且偏厢车的车阵根本无法将整个敌军的军阵包裹,也就是说侧翼并无防护。
他们无比激动的从侧翼发动突袭。
可紧接着,他们就发现,在侧翼…有比偏厢车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一束光,一束联排的关家兵,同时转身,然后从他们的身上射来的一束炫目的光芒。
这道光芒…
刹那间夺走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的眼瞳中只剩下一片寂暗!
“啊——”
大量的马儿失了前蹄,骑兵队伍,一整个人仰马翻。
…
那边厢,江夏,安陆城。
清点已经完成,衙署中的诸葛恪正在将战报娓娓报送给关麟,“杀敌八千,其中多半是敌军逃亡时自相践踏而死,俘虏的有三千人…还有辎重、马匹仍在统计。”
“老规矩,都放了吧!”关麟大手一挥,“每个俘虏管顿饭,给些钱,愿意回老家的就派人送他们到水路,愿意回敌营的,直接放回去即可!”
“怎么又放…”张星彩大惑不解,“上次十几人放了就放了,这次几千人,若是都放回去,那下次战场上相遇,他们还不知道要杀害咱们多少兵士了…我爹总说,战场上不可妇人之仁!”
张星彩的逻辑跟她爹张飞一样。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中间地带,更不可能放走俘虏…甚至如果是张飞,非但不会放走,还要狠狠地惩罚俘虏。
关麟则笑着朝张星彩解释,“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战场交战,那是诸侯与诸侯之间的战争。百姓们当兵不过是为了吃粮,他们为了生存,被迫参加这场战争?又有何过错?”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话语越发语重心长:“何况,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无论是谁的兵士都一样,不敢不全力以赴,以命相搏,战场上的杀戮的确不能残忍,可…战后那就是全新的问题,咱们俘虏了这些曹军将士,若是不能回去,那他们的妻子就会被征召,就会强迫再嫁…”
说到这儿,张星彩打断,“那不是正好么?如果他们妻子被强征再嫁,那他们就会跟我们一起同仇敌忾,对抗曹操…会加入我们呀!”
“错了!”关麟摇头道,“九千余江夏兵当初被俘虏时,曹魏还没有征寡令,所以征寡令一出,妻女被征召,一时间同仇敌忾!可现在,局势已经不同了,曹操这征寡令已经颁布出来,整个天下人尽皆知!”
“若咱们再故意俘虏他们,既不处置,又不放回,那就不是同仇敌忾了,而是会被他们记恨,会显得我们很有心机…显得我们心胸狭窄,甚至会影响到以前投降我们的兵士,从这点上看,倒不如把他们都放回去,以此换得民心…能打败曹操的唯有民心哪!”
“那…”张星彩虽然觉得有理,却依旧问道:“那以后曹军更有恃无恐了,反正打不过投降就行了,最后还是会被放回去…”
此言一出,关麟与诸葛恪同时笑了。
诸葛恪替关麟解释道:“若真有这么一天,曹魏的兵士能生出如此想法,那于云旗公子,于关公,于刘皇叔,才是乐见其成呢!”
“没错。”关麟颔首…
这下,张星彩挠挠头,越发的听不懂了,她感觉…在这里,她是多余的。
她甚至心里嘀咕着:
——『那我走?』
这时,关麟最后吩咐。
“元逊,就按我说的做,让他们吃饱了,然后通通放人,回家的分发些钱币、布绢!”
诸葛恪拱手,连忙就去安排。
不多时,安陆城的上空又多出了几缕袅袅的炊烟,那炖肉的香味一时间弥漫开来。
鲁肃与几个亲卫在城中闲逛,远远看见了几个魏军俘虏坐在地上,围着一锅肉,吃的狼吞虎咽。
这些东吴的亲卫低声不满道:“这位关四公子也真是的,给俘虏还吃上肉了。”
“何止呢?”又一名亲卫愤愤不平,“好不容易抓到了,竟还给钱、给粮食、给布匹让回去…也不怕,他们转头就回了曹营,再拿兵戈朝向我们?唉…哪有这样轻松放人的道理。”
鲁肃沉默不语,走到这些俘虏身边,淡淡的看着他们。
俘虏口中含着肉,看着鲁肃,突然不敢吃了。
鲁肃淡然的表情中露出了几许笑意,“我是闻到香味儿,不耽误你们吃,吃吧,完了还有…”
这下,有一名泪点比较低的俘虏,直接“啪嗒”一声就跪了。
他啜泣道:“小的…小的见不到关太守,只能给老爷磕头,希望老爷把这份感激带给关太守!”
说着话,这俘虏直接向鲁肃磕了一个,一边磕头还一边啜泣道。
“我…我身为一个卑贱的俘虏,可…可我说想回家,关四公子不仅要放我,还要赏我五匹绢,说让我回去给媳妇做两身好衣裳,他…他说…说战场上各为其主,不得不以命相搏,可只要俘虏就一定放了,放我们回去…否则…否则我们就没媳妇了…我…我…我竟然跟这样的大善人作对,我真是…真是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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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俘虏的泪点实在太低了,说着说着又哭泣了起来。
鲁肃将他扶起,“别哭了,快吃吧,吃完去绢库那里,好好挑五斤绢…云旗公子说的对啊,好不容易要回去了,总得给媳妇带点儿东西不是?”
这俘虏还在啜泣,只是一个劲儿的说:“谢关太守…谢关太守!若不是我媳妇在中原,我这条命…一定给了他!”
鲁肃则吆喝一声,“给他再拿个碗,让他多吃点儿!”
说罢,鲁肃便站起身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望向衙署方向。
心头不住的喃喃:
『学武是救不了大汉,可诛心…能救了大汉哪!』
『关麟哪关麟,你怎么就能看的这么远呢?』
…
…
物理学中的光学…到底能不能改变世界?
现在还是个未知。
可至少,它已经彻底改变了襄樊战场。
此刻的徐晃与他的兵马,正在遭受无比痛苦的、艰难的、毫无希望的战争…
根本是没有一丁点的希望!
其实…
为了与关羽较量这一次,徐晃做了极其细致的准备。
这也是为何,他是第一个接到曹操南征任务的,却是襄樊、江夏、寿春一线最后一个出征的将军。
这中间的时间,徐晃就在操练这支雍凉兵…
怎么破偏厢车阵,怎么破连弩…
他问过了无数个存活下来的虎豹骑勇士,也问过经历过那场“伏牛谷”战役,逃回来襄樊的兵勇…
在大量的情报支撑下,徐晃甚至制作出了一台简易的偏厢车。
继而…推演出了偏厢车车阵的唯一弱点,那便是太依赖地形,如果在狭长的地形下,偏厢车阵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类似于谷口。
可若是在平原上,想要用战车将几万人的兵马团团围住,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偏厢车阵只能挡住正面。
弱点,则是骑兵斜插入侧面,从背后进攻,便能给与偏厢车阵致命一击…
还有…连弩。
连弩最大的射程不过三十余步,掌握这个弱点,那就好办了…只需要将军阵推至前方,让两百步射程的弓箭,以弧形往车阵中间射击…
偏厢车阵与弩阵,登时就会全盘被摧毁。
徐晃素来是个谨慎的人…
更何况这次面对的对手是河东的老乡关羽。
故而,在确定了大致的战术之后,他反复的演练,甚至制定成了第二套方案,用架木板的方式,让骑兵通过斜上的木板跃过那偏厢车,跳入敌军的军阵。
甚至,徐晃还准备了第三套方案,他特地备了一支敢死队,浑身装满鱼油与可燃物,只要他们冲到那车阵处,火矢射下…那便是一场大火,足以将关羽的车阵悉数摧毁。
战前,情分儿上,唠归唠!
可一旦开打,徐晃就会尽全力…
当然…
虽然曹操给他的任务是拖住关羽。
可很明显,徐晃在面对这个“老朋友”时,是有一些想法的…
山西第一勇烈之争?凭什么就是你关羽与张文远在争?
他徐晃不是山西人么?
只不过,徐晃破关羽的三套方案…理想是无比的丰满…
但现实却很骨感。
高手过招,本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是关羽与徐晃这样统兵的顶尖高手。
徐晃的战法是足够破了偏厢车阵,连弩阵…
可事实上,关羽压根就没打算用这个!
当关家军侧翼最外围的一千兵士,他们穿着明光铠齐刷刷的转身面向突袭而来的敌军骑士。
护心镜造成的持久的致盲效果,瞬间就反转了原本的战局。
当曹军骁骑最靠前队伍的马匹被强光晃得跌倒之后,后面的骑兵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与空间…
整个后面的骑兵迅速的将前方坠地的骑士踩踏…
然后他们也被强光给晃倒。
快!
太快了!
快到,一排排的骑兵跌倒在地,被马儿践踏,失去生命…只是发生在一瞬之间!
快到这样的事情,正在不断地、持续的上演!
快到,关家军的弓箭从天而降时,这些侥幸从马蹄的践踏中活下来的骑士,方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除了强光之外…漫天的箭矢!
当箭矢,因为“致盲”无法格挡时…结局只有一个,万箭穿心…穿膛而过!
可以说,曹军整个从两翼突击的几千骑,根本就没有碰到敌人,已经全军覆灭。
这是侧面战场!
正面战场亦是如此…
关羽似乎早就料到徐晃的想法,曹军步兵逼近之时,整个偏厢车悉数调转,原本的车头,变成车尾…
原本的左侧车厢变成右侧…而右侧,站立在车厢上的是一个个弓弩手…
他们无有例外穿着那整齐的明光铠,先是绚烂的光线从他们的胸口处的护心镜射出,致盲敌人的瞬间,他们手中那拉满弦的弓箭,已经“嗖嗖嗖”的爆射而出,一枚枚箭矢如蝗虫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