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巍峨襄阳城。
此刻的关平站在襄阳城下,他俯瞰着这座“易守难攻”的城池…这座被雪絮覆盖的城池。
他心头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这么高的城墙,这么冷的天气,能攻的下来么?』
心念于此,他环顾身后,看着将士们一个个被冻僵的模样,一个个复杂的表情,他能感受到这五千关家军那纠结的心境。
他们是既害怕攻城,却…却又毅然决然般的不敢后退。
这就是关家军。
明知前面是刀山,关家军也要迎难而上。
此刻的关平心头生起了一丝疑窦。
——『怎么父帅与周仓将军,二弟、三妹、五弟的兵马还不到呢?』
总不能真的只靠他们五千人去攻城吧?
这样极端的天气下,三万关家军或许有机会,可五千的话…完全没有机会啊。
——『等等…』
关平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疾呼:“父帅的军令在何处?”
当即一名副将取来军令,这是周仓提及,到襄阳城下时才能打开的,第二封军令!
关平不假思索,迅速展开。
而这军令,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他整个人愣住了。
——『这…』
——『怎么会这样?』
不怪关平惊讶,因为这一封军令中,关羽重重的写上了一行小字“平儿佯攻襄阳,为父去取江夏!”
起初看到时,关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把关羽写的“为父去取江夏”想成了“为父去取樊城”。
如此说来,这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声东击西”的战略了。
他正打算吩咐将士摇旗呐喊,做出假象时。
关平突然像是反应了过来。
——『是江夏!』
关平的一双瞳孔瞬间瞪大…
他下意识的张口:“不是樊城…竟…竟是江夏!”
“四弟的话,父亲听进去了,不…或许,或许父亲从一开始起,他的目标就是江夏,襄樊…襄樊从来都是假象,是诱饵罢了!”
经过了一个迅捷如电的脑回路,关平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与此同时,他刹那间联想到了许多。
而首当其冲的,其实是他与关麟的一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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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四弟关麟在与五弟关索畅聊,聊天的内容是“诋毁”父亲…
关平看不过去,就争执了几句。
关麟却说:“大哥,你不会真的以为斩颜良?是父亲的功劳吧?”
关平的回答是:“你莫要强词夺理,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道父亲‘斩颜良诛文丑’,这不是父亲的功劳?还能有谁?”
那时的关麟直接反驳:“咱爹就是瞎七八嘚瑟,大哥,他的话你也信哪?斩颜良…跟他至多就有一丢丢关系,论及功勋,哪里轮得到咱爹扬名?”
“那是人家曹操的谋主——荀攸的功劳啊!大哥伱想啊,袁绍派大将颜良围困白马,荀攸献计让曹操屯兵延津伪装渡河,于是乎…原本打算大军进驻白马的袁绍犹豫了,他不敢派人支持颜良,就派重兵守在延津的对岸…”
“可曹军这边,天天嚷嚷着要打过去,最后的结果呢?打了个寂寞,反倒是咱爹在曹操的授意下,引轻兵奔袭白马,打了一个完美的时间差,将孤立无援的颜良斩于马下!大哥你品,你细品!”
“这事儿,吃瓜百姓不明所以,都说是咱爹斩颜良,可事实上,这跟咱爹关系大么?荀攸如此一番计略之下,就是曹操不派咱爹去,巨大的时间差之下,轻骑突袭,随便栓条曹营的‘狗’也把那颜良斩了!咱爹有啥脸说这功劳是他的?丫的…咱爹真是啥功劳都抢,我都不好意思说他,大哥,你品,你再品!”
那时候的关平听到四弟关麟的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只觉得…四弟简直是为了黑老爹而黑。
黑的是无孔不入…
黑的是“哄堂大孝”!
可现在…关平悟了呀!
今时今日…父亲的一封军令,他与四弟“声东击西”,“轻骑突进”取江夏的手段,不就与当年曹操图白马的手段一般无二么?
当年是延津河畔,曹军与袁军隔河相望,一个喊——“我要打过去”,一个喊——“你过来呀!”
结果到最后,没有发生任何事儿。
今时今日的襄阳城下不也正是如此么?
父帅与四弟的目的,就是让他关平去造势,去呐喊,去吸引曹军的目光,为父帅夺取江夏创造时间。
当年曹操是谋主荀攸献策;
今时今日的父帅,岂不是…四弟云旗献策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刻,关平彻底的悟了,他惊骇于四弟一早就能道出“父亲斩颜良”真相的同时,更惊骇于四弟与父帅布下的这一个大局!
“传我军令——”
当即关平再不迟疑。
一众兵将以为长公子要下令攻城,一个个面如苦瓜…
带着无限复杂、纠结的情绪。
俨然,关麟那“可怕”的预言,仍旧笼罩在他们的心头,且不断地扩大。
此时此刻,他们的脸上写满的就是四个大字——慨然赴死。
哪曾想…
关平直接下令,“不攻城了,悉数摇旗呐喊,要壮声势!让河对岸以为我们在攻城!”
“此外,所有兵士来回奔袭,激荡出漫天的雪尘…让襄阳城中看不清楚我们的攻势,看不清楚我们究竟有多少人?”
激荡扬尘这一招,当年张飞在长坂坡时就用过。
配合那当阳桥下一声吼,激起的灰尘,究是曹操都发生了误判,以为埋伏了千军万马。
如今关平有样学样,自是不在话下。
丫的…
攻城的话拿不下来也就算了,演戏再演不像。
他关平对得起父帅,对得起四弟云旗么?
“还愣着干嘛?速速去啊!”
见众人无动于衷…关平又是一声吩咐。
这时,一个副将大着胆子问道:“今日三更造饭,五更急行,关公命长公子率先锋军来此,不…不攻城么?”
副将的脸上带着巨大的问号。
“哈哈…”关平却笑了,笑的无比怅然。
他一连取出两封军令,一股脑的抛给这副将,“你仔细的看,我父帅的军令中何曾写过‘攻城’二字?”
啊…
此言一出。
五千关家军将士先是极致的惊讶。
可很快,惊诧消除,他们陷入了又一个极端的情绪中。
是了然,是爽然,是怅然的情绪。
那原本情绪中的复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是恢复了战意与色泽的面庞,他们一个个都恢复了神采,变得激昂了起来。
只刹那间,五千关家军均是打起了精神。
原来,这不是刀山油锅,他们只是佯攻…他们不用十死无生,关公也不用身首异处。
他们五千关家军,只是在演哪!
呵呵!
呵呵!
虽然关家军演的不是特别专业,但是这个任务,他们喜闻乐见!
当即一个个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雪絮还在飞舞。
大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而五千关家军齐刷刷的呐喊了起来。
——“杀呀!杀呀!”
“咚咚咚——”一时间鼓声如雷,大有一股黑云压城的既视感。
那地面上席卷的雪尘,让襄阳城,也让荆江对岸的曹军探马根本就看不清楚,这支关家军有多少人?
倒是这一个个关家军的面颊上,他们一边嘶吼,一边露出了怅然的笑意。
——幸福!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