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不过是一则流言而已,何必这么劳师动众?”
成蟜来到咸阳宫,不用太监的通报,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宫殿内空空如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顺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看去,在声源的位置,成蟜看到了那张前后摇晃的躺椅,嬴政仰面躺在上面,身上盖着好弟弟“送来”的白狐裘。
嬴政双臂撑在躺椅的扶手上,手掌抓着扶手的一端,一身常服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亲和,少了许多冷酷。
“李斯呢,他怎么没来?”嬴政抬了抬手腕,把垂下去的袖子提起来,压在手掌和扶手中间。
“这个时候来,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成蟜反问一句。
诏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即便没有说要让李斯跟着入宫做什么,成蟜也能够猜到几分。
诚然,以王兄的胸怀和气度,不可能对自己的臣子下黑手。
一来足够自信,二来不屑为之。
对此,成蟜没有任何怀疑。
倘若是为了维护自己这个胞弟,那就不好说了。
推李斯出去背锅送死,是个消弭流言的好法子。
简单,省事,既能把成蟜摘出来,还不用和朝中官员扯皮。
只不过,成蟜不想这么做,抛开与李斯之间的私交来说,李斯对秦国也是有大用的,是辅佐王兄成就帝业的关键人物之一。
这个时候,他没有发挥该有的价值,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是秦国的损失。
当然,发挥价值以后,也不用死。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他的王兄,不屑为之。
“哟,这些间者还真是卖力啊,流言都已经传到了巴蜀之地。”成蟜在嬴政平时处理公文的桌子前坐下,面前是几份打开的案牍,他大致地浏览一遍,全都是各地流言的汇报。
成蟜合上案牍,随手丢到一旁去,然后在一堆杂乱的案牍里翻找着:“王兄,郑国渠修的怎么样了?都江堰的维护完成了吗?”
“这就是你想好的破局之策吗?”嬴政问道。
尽管两件事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嬴政仍旧打算听听成蟜的想法。
流言一事,他有自己的处理办法,但是,他想给成蟜足够的自主权。
“王兄不是常说,要我关心一下国家大事,水利关系天下民生,臣弟理应好好关心。”
“找到了,就是它。”
成蟜拿起一份案牍,把它铺开在桌子上,咧嘴笑着。
“各地关于流言的汇报,你也看到了,就没有任何想法?”
嬴政的话音落下,宫殿内出现了短暂的沉寂,躺椅的吱呀声逐渐减弱,指间划过案牍的沙沙声逐渐清晰起来。
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落在成蟜的肩膀上,隔着衣裳都能够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
成蟜继续埋着头阅览案牍,回道:“堵不如疏,天下流言何止千万,查是查不过来的,与其浪费人力,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只要给出实实在在的利益,别说是流言能够不攻自破,就算是真相,也可以被彻底淹没,完全颠覆。”
“寡人已派黑冰台暗中查访,百姓听从流言,寡人可以听你的不予追究,但那些散布流言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一个也别想活。”
没有听到成蟜的具体处理办法,嬴政不免有些失望,再加上流言愈演愈烈。
他的指关节,不由地用力发白。
“嗯?王兄,这郑国渠的进度有点慢啊,要想办法让关中百姓明年就能够用上,成就千里关中沃野。”
成蟜扒开嬴政的手指。
下手没轻没重的,抓的人生疼。
他把案牍塞进嬴政的掌心,免得下一秒又抓在自己肩膀上。
“有了赵国的数万劳力,寡人意欲修炼直道,连接函谷与韩国新郑,方便运兵送粮,为不久之后的战事做准备。”嬴政手里拿着案牍,只是盯了一眼封皮,都没有打开看上一眼。
“王兄,先不打了吧,与赵国一战,看得出来赵国气数未尽,仍有良将出世。”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是刘伯温给朱元璋的建议,成蟜认为,同样适用于当今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