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宫。
夜色笼罩下,伟岸庄严的宫殿,藏起了大半个身躯,只是透过门窗逸散出来的点点光芒,隐约看清楚高高扬起的屋檐,便觉得一股澎湃的无形力量席卷而来。
宫人低着头,快速路过不敢逗留。
巡夜的侍卫,高举着手中的长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遵守着无声的口令,绕着那座最为尊贵的宫殿,昂首挺胸履行守卫的职责。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走进宫殿。
赵高猛地惊醒,睡意全无,目光追逐突然闯进来的那道黑影,心中大骇,正欲惊呼“抓刺客”,忽而,那身影远远地停下,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个竹筒,举过头顶,“大王,公子来信!”
赵高又是一惊,自从那一位偷跑出去,不知所踪,已经月余未见。
当时,大王便下令只要有消息,便直接送达,不必通报。
他把目光移开,看向赢政身旁不足一丈的地方,那里放着一张矮桌,有个大块头正趴在上面呼呼大睡,赵高的心中升起了一丝羡慕。
同样伺候人的,怎么就不同样的命运呢?
蒙大壮作为护卫,趴在大王身边呼呼大睡,还有专座;而他作为内侍,既要守夜,还要站着。
赵高这么想着,脚下有了动作,赢政既然没有开口,那么他就要主动起来。
他走过去接过成蟜送回来的信,托举着送到赢政面前,轻轻地唤了一声,“大王。”
没有回应,没有动静,宫殿沉寂安静,只有蒙大壮的呼噜声,以及赢政翻阅竹简的哗哗声。
赵高听着自己的心跳,暗自想着,难不成是刚刚偷睡,被大王发现了,这是在敲打自己?
随即,便自己否了这个想法,大概是成蟜出去太久,惹得王上心急,这是殃及池鱼。
这个时候,赵高有些后悔犯困,刚刚苏醒,脑子不清醒,一切都是本能工作。
要是他不接信,那么双手举酸的就是送信的人,而不是他了。
瞬息间,赵高产生了度过大半生的错觉。
啪!
竹简被摆放在一旁,赵高心里一口气缓舒。
赢政拿起赵高捧着的竹筒,熟悉地打开,然后取信,面无表情地读信。
忽地,目光一滞,赢政把信轻轻叠好,放在了案几上,用竹简压好,“出去。”
赵高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
“大壮,守在外面,若是有人靠近三丈之内,杀!”
那家伙睡得正熟,怕是听不到大王的命令。
赵高是后退着往外走,所以侧过脑袋,看向大壮的位置,想要看看这个过分优待的护卫,如何在睡梦中执行命令。
嗯?
视线里面,没有看到人影,只有一张空空的案几。
继而,不等赵高反应过来,吱呀声传来,他猛然回头,大壮已经站在了门口,怀中还抱着一柄长剑。
赵高连忙收起所有不安分的念头,后退着出了宫殿。
很快,宫殿内,就只剩下两个人。
“成蟜未曾隐藏身份?”
平静的语气里,总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压,即便是问心无愧,仍觉得心跳加速,想要匍匐认罪。
信使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把脑袋垂得更低,“卑下接信之时,才知公子身份,蒙将军有令,人在信在,人亡信毁!”
话落不久,信使感觉到全身一松,笼罩在身遭的无形压力陡然散去,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来自背后汗水的冰凉,紧张的大脑,瞬间变得清醒了许多。
“说说。”
信使先是一愣,没有主题说什么,旋即明白过来,收到公子的信后,大王把他留下单独问话,那肯定是问公子的事情,又没有问明确的事情,那就说日常吧。
“回禀王上,使团到了韩国以后,公子化名张飞,结交韩国太子安、公子非、丞相张平及其子张良,在新郑筹建新的知笙楼,卑下离开韩国的时候,正使大人在知笙楼宴请韩国所有贵族,大宴三天,在宴会结束的最后关头,韩王也亲自赶到。”
“还有吗?”
其他的?信使大脑快速运转,回忆着在新郑的所有见闻,他不是跟着成蟜保护的,所以知道的不多,加上他们身份特殊,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没事的时候,聚在一起闲聊。
信使摇摇头,回道:“没有听说过。”
也许会有,但是他没有跟在成蟜身边,又一直呆在使团里面,并和外面的人接触,知道的十分有限。
“不用再回韩国,退下吧。”赢政语气平静。
信使悄悄抬头,刚好对上赢政犀利的眼神,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匆忙告退离开。
等到信使出了宫殿,赢政冷峻的脸庞霍然一松,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就像是很久都没有笑,这是刚刚学会。
他再次拿起压在竹简下面的书信,哼哼道:“臭小子,如此拙劣的谎言,也想骗过寡人?”
信里面写的李斯骗韩国财物,韩安孝顺韩王,凭赢政对成蟜的了解,这些事情,不出意料,都是他在背后指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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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离谱,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是成蟜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