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上的墨字笔锋刚劲,早已由嬿婉精心安排之人工工整整书写完毕,如今万事俱备,独缺那象征着正统皇权认可的玉玺落印。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既然皇帝封不了她为皇后,那她便自己动手。
此刻,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诏书,嬿婉眸光炽热,仿佛已然看到自己头戴凤冠、母仪天下的煊赫模样。
她魏嬿婉,向来是仰仗自己而活的。
这样的事,自然得让她自己来。
“皇上既已动弹不得,那这封后大典的最后一步,便由臣妾代劳了。您呐,就只管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瞧着臣妾是怎样一步步踏上这中宫之主的凤位。”
嬿婉朱唇轻启,话语间尽是志在必得的决然,言罢莲步轻移,径直朝着殿中摆放玉玺的架子款步走去。
抬手间,那装着玉玺的宝盒便稳稳落入掌心。打开盒盖,内里那温润厚重、雕龙刻凤的玉玺散发着冷冽幽光,似在无声抗拒,又似在静待这场谋算已久的变故。
嬿婉视若无睹,修长玉指轻轻握住玉玺,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命运咽喉,一步一步,朝着手持诏书的进忠面前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似重锤敲在这寂静大殿,声声震人心魄。
“进忠,看着我。”
她压低了嗓音,那声音轻柔喑哑,独独钻进进忠耳中,带着呢喃蛊惑意味。
进忠闻言,忙不迭地抬起头,目光炽热虔诚,仿若眼前之人是他毕生供奉的神只。
在这近乎滚烫的注视下,嬿婉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与畅快,旋即手臂轻扬,稳稳落下玉玺,随着那朱砂印泥在诏书之上缓缓晕开,她多年夙愿,终在此刻尘埃落定。
那方朱红的玉玺印章,像一抹凝血,沉甸甸地落于明黄诏书之上,鲜艳的色泽相互交织、彼此映衬,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进忠读出来吧,读与听,更要让天下都听得真真切切。”
嬿婉傲然挺立,一双美目仿若燃着灼灼烈火,直直逼视榻上的皇帝。
那目光不再似往昔的谦卑温顺,而是胜利者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傲然。
嬿婉一路在这荆棘满布、暗箭横飞的后宫泥沼中蹒跚走来,为了这至高之位,早已跪过了无数回。
磕破了额头、跪肿了双膝,那些隐忍的酸痛与屈辱,桩桩件件都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时至今日,乾坤扭转,她已站在权力巅峰,是这场旷日持久争斗的赢家。
既已登顶,这世间便再无迫使她屈膝之人,皇权也好,祖制也罢,都休想再压弯她挺直的脊梁。
从今往后,只有旁人向她俯首称臣的份儿。
她不想再跪了,也不要再跪了。
片刻,进忠的嗓音在殿里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膺骏命,临御万方,后宫之内,需贤德主理,以协坤宁。今皇贵妃魏氏嬿婉,温婉贤淑,性行纯良,柔嘉表范,夙着令闻。
自入宫闱,历数十载,事朕躬而克勤,协六宫以和睦。其恭顺之仪,敬上爱下,每怀恪慎之心;其聪慧之质,佐理庶务,常施妥当之策。诞育子嗣,教养恩勤,为皇室绵延血脉,功不可没。往昔伴驾之时,分忧解难,朕心甚慰,实乃朕之贤助,后宫楷模。
今特册立魏氏嬿婉为皇后,赐居永寿宫,望其承宗庙之重,彰母仪之德,率诸宫嫔,恪遵内则,勤勉柔嘉,弼成风化,敬慎无违,绵延福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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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此!”
“臣妾接旨。”
嬿婉直勾勾地盯着皇帝听完诏书后的复杂神情,嘴角噙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轻盈转身,抬手将那封后诏书紧紧攥于掌心
冗长繁复的诏书词句,于进忠而言却最是珍贵,他非但毫无厌烦之感,反倒字句斟酌,读得虔诚至极。
那模样就像捧着稀世珍宝,唯恐稍有差池损坏了分毫。每一个字音自他喉间吐出,都带着微微的颤意,那是紧张,亦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待诏书宣读完毕,他的嗓音已然沙哑颤抖,难以自持,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消失在衣袍下,留下一抹深色印记。
“今日这般大好日子,落泪作甚?往后啊,还得多仰仗你尽心扶持本宫这个皇后呢。”
嬿婉全然不顾忌一旁皇帝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当着他的面,伸出柔荑,指尖划过脸庞,轻轻为进忠拭去泪水。
“好,奴才遵旨。”
进忠的嗓音早已沙哑,他盯着嬿婉,一刻也不愿挪开目光。
他开始像从前无数次般庆幸起来。
他庆幸他们能重生一回,庆幸自己已经站了令主儿,庆幸令主儿重生也选了他……
更庆幸自己这一世赌对了。
忠,是要进给自己的。
随即,他顺势回握住了她的手,二人相依相伴,一步一步,仪态万千地朝着勤政殿外行去。
皇帝帝最后看见的,是两人抵肩同行的背影。
他们一步步走到光里去,只剩他自己,徒留昏暗一隅。
待永琰自京外赶回,这紫禁城内便要马不停蹄地筹备那盛大奢华的封后大典,届时,四海朝贺,六宫同辉。
她魏嬿婉将以皇后之尊母仪天下。
而皇帝呢,就只能落寞孤寂地留在圆明园这一隅养病了。
况且此处,自是有他曾种下的诸般孽因结出的苦果报应在等着他。
无人可替,亦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