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钺躺在几张拼凑起来的长板凳上,双手于身前被粗麻绳束缚住,除此之外,他的双脚也被捆起来。
宋钺:……
宋钺心里骂骂咧咧,所以为什么要他亲自来示范啊!
贺境心结合脑海中的记忆,比对宋钺手脚上捆着的麻绳,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如此,便和田成手脚上留下的束缚印子一样了。
贺境心仰着头,看着高高的房梁,看完又低头看宋钺,“若是以这个姿势吊在房梁上,就算解开绳子,也应该是后背着地。”
宋钺挣扎了几下,“要不……咱先解开?”
贺境心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宋钺,宋钺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为什么这么看我?”
贺境心上前,伸手解开绑住宋钺手脚的麻绳,“或许我们想错了,既然都已经往栽赃陷害这个方向去想了,那么田成手脚上的麻绳印子,也很有可能,并不是坠亡当天留下的。”
宋钺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是啊,因为那些麻绳印记,加上花明庭当时说的那句,听到了绳子和木头的摩擦声,我们就下意识觉得,田成手足上的麻绳痕迹,一定是因为被吊在房梁上产生的。”
如果惊蛰包房里门上的痕迹是提前弄好的,那房梁上的吊痕,还有田成手足上的麻绳印子,不也很可能是提前弄出来的吗?
“所以如果田成是在手脚都自由的状态下,凭借他练功多年的本事,完全有可能待在房梁上,等到他出场的时候,直接跳下去。”
“但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人在死亡之前,会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支撑身体?”宋钺问。
“那有没有可能,在濒死之时,身体本能想做,但却做不到呢?”张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贺境心和宋钺回头,就见张满和贺影心,身后跟着花明庭,一起走了进来。
张满还稍稍有点喘,想来是一路疾行过来的,“你们怎么先跑了,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算是,你们呢?”贺境心问。
张满遗憾地摇了摇头:“靠着河边的几个店家都说,当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贺境心了然地点下头,倒也算是意料之内,果然,在所有人看来,渔民跳下水去捕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鸢娘的事情暂且放一边,几人站在台子上,仰着脑袋看着房梁。
“想做却做不到,倒也不是不可能。”贺境心若有所思道,“那现在我们要弄清楚的就是,田成和王明远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栽赃嫁祸。”
“也不一定啊,现在不是假设田成是自杀,那自杀也有主动自杀和被逼自杀的吧。”宋钺道,“若是有人抓住田成的弱点或者把柄,威胁田成自杀,借此达成栽赃嫁祸的目的呢?”
“也不是不可能。”贺境心并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
“那不就是荣娘吗?”张满道,“现在已经查清楚,荣娘就是送花笺,约王明远到惊蛰包房相见的人,之前不是说,田成有点钱就去找花娘吗,荣娘可能是利用田成的相好,威胁田成自杀。”
张满说的,倒也能够圆的上。
“去找荣娘的衙役那边,还没有消息吗?”贺境心扭头问宋钺。
宋钺皱着眉,昨天捕快去查花笺的事情,查到花笺是荣娘让送的,但荣娘却在从风家出来之后失踪了,捕快带着衙役找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正说到这里,外面猛地冲进来一个人,那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见到宋钺便道:“大人!不好了,雅韵楼那边,死人了!”
*
雅韵楼,几个衙役拦在外面,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都拦在了外面。
宋钺一行人赶到雅韵楼的时候,捕头和仵作已经在了,见到宋钺,连忙行了礼,宋钺摆摆手,“到底怎么回事,死的是什么人?”
捕头引着宋钺往里走,一路走到雅韵楼的后院。
后院里,沉着脸站在一边的鸨妈,看起来三十出头,她生的丰腴,瞧起来并不显年纪,鸨妈的身边站着一个丫鬟。
宋钺被捕头领着,看到了死者。
在见到死人的一瞬间,就算宋钺提前有心理准备,也差点没忍住。
死者是溺水而亡。
雅韵楼的后院有一口井,今日打杂的婆子打水洗衣服的时候,低头就看到了尸体浮了上来。
那婆子当时吓得尖叫一声,随后眼白一翻,厥了过去。
也是婆子这一嗓子,把前面的人喊了过来,众人着急忙慌的去喊了鸨妈,鸨妈当时看到井里的尸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让人去县衙报了官,没办法,换做以前,她顶多道一声晦气,就让人拖下去埋了,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敢,因为她一眼就认出来,溺水死掉的人是荣娘!
就是昨天捕头来寻的那个荣娘!
谁都知道,前几天在茶楼里出了一桩命案,那案子直接在县令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如今阳直县的各大家,都恨不得帮着宋钺揪出凶手来,早点结案早点事了,否则鬼知道会攀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昨天捕头来过之后,鸨妈当即就去了解了一下,那位捕头找过来所为何事,在知道茶楼坠亡案,竟然和他们雅韵楼的荣娘有关系的时候,鸨妈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鸨妈提心吊胆了一整晚,鬼知道今天让她悬着的心直接死了。
捕头找不到下落的荣娘死了,还是死在他们后院的井里的,尸体都浮上来了,死了至少也有三四个时辰了!
宋钺皱着眉听捕头讲荣娘尸体的发现经过,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向了荣娘的尸体。
死者脸泡的发白发涨,脸上有指甲抓痕,死之前应该和人起过争执,除此之外,她脑袋上有一个很大的创面,应该是磕在什么上面的。
“仵作验过尸了吗?”宋钺问。
此时,站在一边的仵作上前回话道:“大人,已经验过尸,死者死于溺亡,在溺亡之前,与人动手,推搡之间,死者摔倒撞到头,撞击之下死者晕厥过去,被人抛入井中,按照死者脑袋上的伤口,比对后可以确定,死者与凶手动手的地方就在这里,死者脑袋上的伤口形状与井口形状吻合。根据死者尸体状态,可以推断出死者死亡超过六个时辰。”
超过六个时辰。
“死亡时间可以再确切一些吗?”宋钺问。
仵作道:“这只是初步的验尸结果,稍后带回衙门,会进一步验尸。”
宋钺转身往外走,雅韵楼的大堂里,衙役已经把楼里所有的姑娘丫鬟龟公等等都找来了。
贺境心站在一边,默默地将大堂里的所有人都仔细打量了一遍,那日招待她和张满的妙娘也在其中,看到贺境心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沉鱼娘子站在最中间,她看起来眉心微蹙,似乎因为楼里发生了命案而有些烦恼,眼中也有物伤其类的哀色。
当然,这所有人里面,最让她注意的却是一个丫鬟,那丫鬟看起来很是随大流,但她的表情很有意思,眼睛一直在转动观察周围的人,她很紧张,但她并不想让人察觉这份紧张。种种表现,欲盖弥彰。
那丫鬟站在沉鱼身边,想来应该是她的丫鬟。
春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