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山的山顶,是一个占地很广的盆地,逍遥仙的道场便建在这盆地之上。
王大郎告诉贺境心,进了道场之后别随便乱跑,这仰天山上有很多吃人的天坑,不小心失足掉进去会非常危险。
而这山顶上,靠近道场位置的,最近的一处天坑就在道场东南方向,最高的那个山峰上。
贺境心想到那里去看一看。
无论是大树村,大吉村还是红枫村,这些围绕着仰天山而存在的村落,地下纵横交错的水脉溶洞,归根到底,也都是从仰天山延伸出去的。
贺境心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按照孙氏所说,这逍遥仙是五年前来的仰天山,红枫村是第一个和仰天山结缘的村子,那也是三年前的事。
那些扎入水脉之中的石柱,究竟是逍遥仙结缘之后才打下去的,还是在她结缘之前,那些石柱就已经存在了呢?
逍遥仙五年前到仰天山,三年前开始与山下村民结缘,这之间只有两年的时间而已,真的来得及打下那么多的石柱吗?
那些石柱,红枫村的人看起来是不知情的,而大吉村的村长反应那么大,多半是知道点什么。
贺境心走着走着,忽然慢了下来,她回头看向低着头走在后面沉默不语的陈虎,“你说你是猎户。”
张满有些诧异地看向陈虎,这个沉默寡言的衙役,竟然还是猎户出身吗?可是猎户,为什么会沦为乞丐?
陈虎后背一僵,他沉默半晌,一咬牙道:“是的夫人,我曾经是这仰天山里的猎户。”
他浑身绷得很紧,他想,若是贺境心追问他的过去,他到底要不要将一切和盘托出呢?
然而贺境心却只是点了点头,“猎户应该对这座山很熟悉吧。”
“我们寻常打猎,也不会进到太深的地方,夫人想去哪儿?”陈虎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头也漫上一丝失望来。
贺境心道:“这座山头,你熟悉吗?”
张满听到贺境心这么问,忽然想起他们一路上山,都是陈虎带的路,甚至后来他们暂时藏身的那个山洞都是陈虎找到的。
张满扭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陈虎。
陈虎如芒在背,他倒是想说自己不熟悉,但他此时也意识到,他露馅儿了,他们的确是追着运粮车队上山的没错,但他们离得远,好几个岔路口,陈虎都能准确地拐到正确的那一个,甚至在和运粮小队分开之后,他带张满躲避的时候,也直接就带过去了。
陈虎:……
陈虎后背都要被冷汗打湿了。
陈虎:“这里还算熟悉的。”
贺境心:“这里有个很大的天坑,你知道在哪儿吗?”
陈虎点了点头,“这个我的确知道,只是现在是晚上,天坑那里很危险。”
贺境心却道:“不怕,我们有这个。”
贺境心手提起来,抓在她手里的赫然是一根没有点燃的火把。
众人:……
“不是,这个你从哪儿掏出来的?”张满绕着贺境心转了一圈,她这身上也没藏着个百宝箱啊。
贺境心挥了挥火把道:“之前逍遥仙把我药翻了,她手下的那些斗篷人,把我拖到了一个山洞里关起来了,这火把就挂在铁门外面的墙上,我瞧见顺手就带出来了。”
花明庭:……是他瞎,没看见贺境心的顺手牵羊。
陈虎走在前面带路,这片山,他从懂事起,便跟在父亲和叔伯身后进山,年龄很小腿短走不快的时候,是父亲和叔伯轮流背着他,后来长大了些,他便背着父亲做的长弓,和父亲他们一起捕猎。
这座山,他走过很多次,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棵树,他都很熟悉。然而越是熟悉,他心上就越是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因为曾经带着他捕猎的父辈们,已经不在了,他们的家,也早就没有了。
脸上不知何时,一片冰凉,如今已是十月,入夜已经很冷了。
他抬起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张满注意到了陈虎的异常,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贺境心,贺境心握了握张满的手,提醒她什么都不要说,有些东西,勉强强迫对方说出来,是下下策,上上策须得对方主动开口言明。
陈虎这样的人,不刻意收敛气息,隐于人群中,有心之人都能看出来,这个人绝非是普通人,他说他是猎户,贺境心信,但他绝不仅仅只是猎户而已。
这样的人,藏于乞丐之中,善于隐忍,若是逼迫,未必会老实。
陈虎领着贺境心三人,一路顺着山脊上的一条小道往上走,这条路,是当年他们上山走过的,但这么多年未曾走,早就被藤蔓杂草重新掩盖。
有陈虎开路,走在后面的贺境心三人倒也没那么难走。
今日是初九的夜,新月高挂天空,但仰天山上树木茂密,树冠遮盖之下,月光无法穿透枝叶落下来,所以四周非常黑。
陈虎走惯了这条路,花明庭白天黑夜没区别,走在中间的贺境心和张满就不太好受了。
贺境心想了想,还是将手里的火把引燃了。
陈虎就着火光找到了一根手臂粗的断树枝,用火把上的火引燃了,抓在手里,如此,几人爬山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走了有半个时辰,陈虎终于指着前面一个山洞入口,扭头对贺境心道:“夫人,您要找的地方,就在那里面。”
此时,张满手里也拿着一根燃烧着的木棍,除了花明庭之外,每个人手里都有火把。
贺境心问道:“这个天坑,底下有多深?”
陈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是有一次追一只野兔,一路到这儿的,当时那只兔子受惊之下,直接冲进了这个山洞,我本来想跟进去的,是我爹拉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