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犯难的时候,阮桑枝听见均匀有力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双干瘦的手,准确无误的将轱辘中卡着的树枝拔出来扔在一旁。
她抬起头,正对上严巍古井无波的双眼。
看到这双眼睛,阮桑枝总能想起初见时他眸中燃烧的不甘怒火。
“看来秋璇师父教会了你许多。”
严巍明白她的意思,眼眸微阖,以一种矜贵又惬意的语调说道:“因为心藏杀意的刺客,总会死在目标之前。”
“……我其实没想让你干这行。”
“这是我的选择。”
他眸光依旧平和,反倒让阮桑枝有些头大。
严巍的父亲严庆大人是个学识渊博又有些古板的小老头儿,在教育子女这方面极为苛刻,严家长子就因为没考到前三甲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阮桑枝其实也打算让严巍走仕途的路,却没想一不小心成了刀口舔血的杀手。
她斟酌着开口:“有时候笔墨比刀剑更容易杀人,也更容易救人,你明白吗?”
“我可以兼顾。”
严巍的眼中少了恨意,只有炬火般的坚定:“我没有落下功课,只是功夫底子实在是太弱了,才会刻意的多练一会儿。如果您需要我考取功名,去应该去的地方,我不会推辞。”
“……”
阮桑枝眉头微皱,她救下这小子的时候压根没想那么多。
见她没应声,严巍猝然跪了下来,任凭融化的雪水浸湿衣裳也没有半分犹豫的磕了个头:“大恩大德,严巍没齿难忘。”
好嘛,这下阮桑枝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她拍向少年头顶的手挪到了肩上,颇为无奈的道:“你小子跟柳叶他们比起来,也是个大人,别动不动又跪又磕头的,教坏了小孩子唯你是问。”
严巍眉眼弯弯,终于露出了来到白鹤寺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他不疾不徐的起身,绕到木椅的扶手后边:“那严巍送送您,茯苓姐姐要瞪死我了。”
这时候,阮桑枝才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少年意气,若是严家不倒,这家伙也应该是和阮商陆宋清源差不多的京城公子哥。
“郡主。”
茯苓走过来的时候,严巍立即松开了扶手,乖巧的站在旁边。
阮桑枝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腕:“别耽搁了,今天秋璇师父下厨,再不去用饭的话就要被那帮孩子抢光了。”
闻言,严巍才迈开脚步,走出几步之后猝然回头,躬身行了一礼,才匆匆离开。
茯苓对此已经上司空见惯,她气鼓鼓的道:“水晶芙蓉糕都凉了,郡主真是浪费。”
“谁说凉了就不能吃了?”
阮桑枝可听不得这话,在穆家,浪费是要挨军棍的。她正要伸手拿过来,却被一个闪身从背后冒出来的苏弈抢先端走:“大冷天的,别没罪找罪受。”
他笑嘻嘻的往自己口中塞了一块,云淡风轻的道:“确实凉了,待会儿我带给暗卫去,那几个馋嘴的家伙可舍不得嫌弃。”
“绿漪楼还真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
苏弈挑眉:“那我可就当作是礼贤下士的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