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火光映衬之中,魏渊显得英气逼人。在他身上没有寻常封疆大吏的那种官威,这点倒是令莫笑尘倍感意外。轻松的谈话方式和近乎调侃的语气,顿时拉近了不少彼此的距离。
莫笑尘看着魏渊,先是深鞠一躬,而后答道:
“回大人的话,卑职之所以心中不服,那是因为卑职以为此时修葺城墙乃是无用之功。”
“哦?”
魏渊心中的好奇心更重了,他颇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面前有些消瘦的男子。
“你倒是说说为何是无用之功啊?”
“修葺小凌河城的城墙于整个战局无益,因此卑职才会说那是无用之功。”
“再说的仔细一些。”
莫笑尘也不拘泥于礼节,蹲在地上拿起石块自顾自的摆弄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副由沙土和石块组成的辽东战局沙盘赫然出现在了魏渊等人的面前。魏渊惊叹之余也蹲下身子,眯缝着眼睛仔细瞧看起来。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一群身披甲衣的将士探着身子瞧看,不远处的战马喷着响鼻,不时刨着蹄子,悠闲的咀嚼着嘴里的草料。
“大人请看。”
莫笑尘边说边拿起一块石子放在了标有小凌河城字样的土地上。
“如今辽西走廊上的杏山、塔山要塞已经尽入建虏之手,松山堡已然是孤城一座,洪督师败退此处必然会陷入敌军合围,松山一旦被攻破则我军便会成为一支孤军。小凌河城城墙低矮,四周皆为旷野,易攻难守,此城作为进攻内地的跳板尚可利用,但若是要据此地而长期坚守,则不大可行。到那时敌人只需切断我们的水源,不需要来进攻,我们便不战自溃了。”
眼前这名小旗的见解令魏渊大吃了一惊,刚刚这个莫笑尘所说的话与竟然与方才巡营之时宇文腾启说的话一般不二,魏渊看了看身旁的宇文腾启,转过脸来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莫笑尘问道:
“你是小旗官?”
莫笑尘点头答道:
“卑职从军八年,随军驻守小凌河城时升任的小旗官,如今已有四年了。”
莫笑尘的言谈举止远非寻常大头兵可比。
“你以前读过书吧。”
“回大人的话,卑职是举人出身。”
这个回答令魏渊颇为惊讶。
“你是举人!?”
“不错,卑职乃是崇祯五年山东府的举人。”
“山东府的举人?那你怎么来辽东当兵来了?”
自北宋以来,重文轻武之气蔚然成风。不要说士大夫们,就连识文断字的读书人都打心眼里瞧不起军旅之人。莫笑尘堂堂一个举人出身,竟然跑到辽东前线来当当兵,而且还仅仅当着小旗官的小官,这大大出乎了魏渊的意料。听了魏渊的疑问,莫笑尘很是随意的一笑说道:
“圣人多寂寞,贤士亦无名;愿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卑职的家乡饱受敌人肆虐之苦,因此我这才学那班超投笔从戎,不为觅得封侯拜将,只愿图个四海生平。”
魏渊听罢此言,不禁击掌喝彩道:
“好!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立七尺男儿身就应当如此!这样,今日本将就升任你为千户长,统领原小凌河城内的人马,你就将胸中韬略尽情挥洒,拿来为国效劳吧!”
莫笑尘听罢连忙倒地拜谢,要知道千户之职乃是寻常军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今日机缘巧合,得到魏渊赏识的他瞬间便平步青云了。
“卑职谢过大人提携之恩!”
魏渊起身掸了掸战袍上的尘土,摆摆手道:
“你先别忙着谢恩,有了千户之职,可就要尽到千户之责啊。”
莫笑尘躬身施礼答道:
“卑职这就清点城中旧部,准备出征。”
魏渊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个莫笑尘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机敏。看着夜幕下莫笑尘离去的背影,张大强凑到了魏渊近前,表情困惑的问道:
“三爷,这小子嘴里说出征,他准备出征去哪啊?”
魏渊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打量张大强,只见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一脸的认真,紧皱的双眉越发凸显了他心头的困惑。魏渊无奈的叹了口气,用手重重拍了拍张大强的肩膀,一言不发的走了。
“哎,三爷您、您倒是说句话啊!”
张大强满脸的不解,见魏渊不搭理自己,他紧走几步拉住了宇文腾启问道:
“宇文公子,三爷他是什么意思啊?”
宇文腾启站定了脚步,学着魏渊的样子拍了拍张大强的肩膀,语气调侃的回答说:
“大人这个动作的意思呢,是无言以对。”
说罢宇文腾启也转身离开了。
“无言以对?啥意思啊?哎,宇文公子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
突然张大强发现了跟在魏渊身后的李定国,他赶忙拉住李定国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