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军情,襄阳,皇帝如此大阵仗的召见重臣...这些信息在魏渊的头脑中不断的汇集着,而且最重要的是,按照今日参加御前会议的各位官员的级别来看,他作为兵部侍郎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皇帝却偏偏召他前来,而自己又因为生擒罗汝才而立下战功,如此推断,肯定是襄阳方面流寇有大动作了。想到这魏渊语气沉重的说:
“陈尚书,如果在下猜得不错的话,襄阳城可能危矣。”
令补丁听到这个结论,毫无心理准备的陈新甲也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襄阳城固若金汤,川楚一代也仅剩下张献忠一支残部被杨阁老追着打,襄阳城怎么可能危矣呢?”
正说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乾清门。两个高大的鎏金狮子,在宫门外左右分立,阳光之下显得金光闪烁。
再往前走便是乾清宫了,魏渊和陈新甲不得不停止谈话,随着众人静静的走了进去。魏渊踏着御道拾阶而上,两边是雕刻精致、线条厚重的白玉护栏。两条御道中间是一块巨大的石板,上面雕刻着双龙护日,祥云满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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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道的尽头是乾清宫正殿前的平台,即所谓丹墀。丹墀上有鎏金的铜龙、铜龟、铜鹤,成双配对,东西对峙。香炉宝鼎散发出来的缕缕青烟更是烘托出一种肃穆而庄严的气氛。除了魏渊之外,这些朝臣们一个个低头急行,大气儿都不敢喘上一下。此刻,皇帝的威严尽显无疑。
尽管后世的魏渊曾经也到过乾清宫游玩,但今日这番庄严肃穆的景致绝非旅游景点那般随意。一尘不染的大殿、持刀而立的甲士、低眉顺目的太监,不自觉中,魏渊也渐渐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进入乾清宫后,群臣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东暖阁,这才到了皇帝召见他们的地方。
魏渊远远望去,只见崇祯面容憔悴,坐在铺有黄缎褥子的御榻上显得有气无力。等群臣叩首问安之后,崇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来。紧跟着王承恩便宣读了昨夜襄阳送来的紧急军报的内容。
刚刚读完,东暖阁内的气氛瞬间便降到了冰点,现场死一般的安静。陈新甲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魏渊一眼,心中震惊之余,更是深深为魏渊的精准预测而折服。在场的阁老重臣,六部尚书一个个也是心中惴惴不安,唯恐受此事牵连而受到皇帝的怪罪。襄阳失陷,襄王惨遭屠戮,这个责任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而内阁首辅周延儒的脸上则半真半假展现出一种忧戚的神情,此刻在他心中,弹劾杨嗣昌的腹稿正在快速的酝酿,他在等待机会对自己这位多年的死敌发出致命的一击。
崇祯扫视了一圈殿内的群臣,叹了口气,神情忧伤地说道:
“朕继位十三年来,每日勤政,夙兴夜寐,唯恐做的不好对不起列祖列宗。可天不佑朕,十三年来北方各省十年大旱,蝗虫肆虐,百姓民不聊生,唯有易子而食,析骸而爨。可恨那流贼又趁乱起事,祸乱我大明根基。朕原本想着此番能够倾尽全国之力而一举剿灭之,可没想到...”
说到这崇祯的眼圈竟然红了起来,他哽咽着继续道:
“可没想到祸乱愈演愈烈,流贼张献忠竟然攻陷襄阳,致使襄王遇害。圣人有言:‘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今日朕连太祖子孙都难以保全,此皆为朕一人之过,朕愧对天下苍生啊!”
说罢崇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泪如泉涌,抽泣起来。在场的众位大臣一见皇帝竟然失声痛哭了起来,一个个吓得纷纷再度跪倒在地,个个嘴上高呼着“臣不能为圣上分忧,罪该万死啊!”
一时之间东暖阁内哭喊之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崇祯皇帝驾崩了呢。魏渊跪在群臣的最后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真是苦笑不可。堂堂一个帝国的君主,竟然在自己的臣下面前失声痛哭了起来。更可笑的是在场的官员,不知进言为皇帝分忧,反而一个个如丧考妣般争相痛哭起来。他刚想要起身进言劝阻皇帝,跪在身旁正哭的起劲的陈新甲突然伸手拉住了魏渊的衣角,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魏渊不要起身。
尽管对历史上的陈新甲此人魏渊并不熟悉,但通过最近的几次接触,凭借直觉他觉得陈新甲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相反,魏渊能够感受到陈新甲主动结交自己的诚意。所谓“听人劝,吃饱饭。”他听从了陈新甲的劝阻,继续跪倒在地上默不作声起来。
众人的痛哭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崇祯哭泣的停止,整座东暖阁内仿佛有人指挥一般瞬间便恢复了安静。
哭也哭了,喊也喊了。面子上的事情做完,接下来就要办正经事了。最先跳出来的是刚刚入阁、状元出身的魏藻德。他是周延儒一手提拔起来的东林党嫡系心腹,此刻自然深知首辅大人的心思。
“陛下,杨阁老已年近六旬。自督师以来唯有在玛瑙山取得过一次小胜。近来战况日紧,威势渐挫。如今更是丢了襄阳大本营,臣下担心杨阁老身心疲惫,剿贼大计还需另选良将才是。”
魏藻德出手便是杀人不见血的狠招,以担心杨嗣昌身体为由建议换帅,实则是将襄阳失陷、陷藩的责任全部归罪到杨嗣昌一人头上。如此这般,即使不能致杨嗣昌于死地,也可将他罢官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