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烈酒进口,火辣辣的直冲嗓门,又在胃里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缓过了劲,温言奇龇牙咧嘴,“酒这东西,越不喝,越怕。越怕,越咽不下去!”。
“怎么样?话都谈完了”?苏梅问道。
本来几句玩笑话让温言奇暂时忘了这茬,谁知苏梅突然提了起来,温言奇才觉得刚才的酒除了辣,还有些苦,就像生嚼了麦粒一般,发涩,心里叹了口气,喝了口茶,压了压酒,才幽幽的说:“谈完了,几句话的事,我又不是重点”。
苏梅显得不在意,“当时我去了文州,没参加会,下午回来杨立新同我讲了,本想提前告诉你,可一想就一天的事,说了也没什么意思”。
“也是,讲不讲的,我都要来”。
“感觉怎么样”?孙立的脸上居然挂着笑!。
温言奇给孙立和苏梅倒了酒,“感觉?没什么感觉。提我了正常,不提我了也正常”。
孙立说:“这是怎么说?什么叫都正常”?
温言奇说:“我是县长,县长接任书记,正常不正常”?
孙立点了点头。
“现在是新一届领导班子,我接任不了,正常不正常”?
孙立无奈的摇了摇头。
“翻来覆去都正常,还要什么感觉”?温言奇自嘲的笑笑。
苏梅说:“现在人闲话编排的快,都说这次是秘书之争第二集。第一集是你抢了李辉的县长,这集是李辉抢了你的县委书记”。
温言奇笑道:“都成连续剧了啊?有了前两集,第三集就该摊牌、火拼了。按这个剧本,县长都是我抢的,又何来人家抢我一说,我这是该还哩!”。
“那个杨兆文也没说什么好话”!孙立愤愤的说道。
“有人家什么事”?温言奇觉得孙立说的不对,杨兆文推荐了自己,只不过没有得到唐斌的支持。
“你怕是信了杨兆文要推荐你的鬼话吧”?孙立说道。
“嗯?这什么意思”?温言奇觉得奇怪。
孙立却不言语,看了看苏梅。
苏梅说:“杨兆文说你还是太年轻,工作起来急躁,考虑事情片面,还需要历练……反正不建议接任县委书记”。
温言奇张了嘴,一时竟无话可说,苏梅和孙立说的话是不值得怀疑的,毕竟他们俩在市委,掌握的是最可靠的消息,再说了,要说他们骗自己,挑拨关系,也没这个必要。
半晌,又苦笑了,真是假来假是真,没想到杨兆文的一席话倒把自己搞的云里雾里,还惭愧了好一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一下子360°大转弯?杨兆文说的对,自己还是太年轻。
“李辉倒是比我还年轻些……”。
“所以说的是鬼话嘛”,孙立独自喝了一杯,也不劝苏梅和温言奇。
苏梅却说:“鬼话不鬼话,总是能左右得了时局的……”,
温言奇摇了摇头,“无所谓了,本来我这个县长也是硬安在我头上的,当不当县委书记的,我也看的开。大不了了,再混几年,回市里作个局长总还是可以的吧”?
“那是后话了”,孙立说:“你在云州的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
“什么成绩不成绩的!”,温言奇突然有些怆然涕下的感觉。刚到云州只想着灭火,后来碰巧做了些事,再后来有意的想些事做,什么时候想过成绩二字?现在回过头看,这些所谓的成绩又有什么用呢?纵使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又能做什么?
孙立却摆了摆手,连说了几个不字,“苏梅刚才说了有人说的闲话,毕竟就那么几个人编排,大部分的人对你还是认可的,对于这次的任命不以为然的大有人在。有时候评判一个人如何,还是有民意的。民意这个东西一直都在,只不过有些人能看见,有些人看不见而已”。
温言奇端了酒杯和俩人碰了,喃喃自语道:“民意……”又摇了摇头,做不了主的民意还真就是个民意……
孙立又说:“按我说,安心做好你自己的事,谁知道明天又是个什么结果,李辉……我和他共事过几年,自认为还是了解的,能作个县委书记?都说人不可貌相,这话也对,但我认为,一个常年在基层直面群众,头却梳的精光的人,作官,是要打问号的”。
苏梅笑道:“你这是先入为主,以貌取人了”。
孙立不以为然,“我说的不对?发型这个事,还是值得考究的。比如中学生,原来不修边幅,突然有一天开始梳发型了,多半是有了意中人,这个时候不整治,早恋就是必然结果。再比如你们女人,平常不拾掇,突然开始描眉擦粉,不是怀疑自己老了,就是也有了喜欢的人,女为悦己者容嘛。还比如,杨兆文,头顶就那么几根,随风摇摆,你就搞不清楚他心里想什么。当你觉得你把握住了他的摇摆规律,谁知穿堂风一来,他头发又竖了起来!还是个说不清楚”!
苏梅呛了口水,憋红了脸,忍着咳嗽说:“你能不能不要提杨兆文的头发,太吓人了”!
孙立说的太形象,连温言奇的脑海里都出现了画面,也忍不住笑了。指了指孙立,“你这也太损了”!
孙立正色道:“不是事实吗?苏梅你才见了几次,我和言奇可是常年相见的,实话说,我怀疑我这胃病就是被杨兆文气的,想笑笑不成,只能憋着,这不就成内伤了!”。
“哪有那么夸张”?苏梅缓过了劲。
孙立也笑了,“你们憋着不难受?那上次金省长去云州,你俩躲在车后,触电了一般,抖什么”?
温言奇噗的一声,口水都喷了出来,赶紧拿了纸巾擦了。“你都看见了啊”?
孙立说:“我只瞥了一眼,就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感同身受”!
苏梅大笑道:“我以为就我俩憋着难受,确实没有顾及你才是常年憋着的人”。
孙立摇了摇头,“我说到哪了?让你们这一搅和”!
温言奇笑道:“你说发型是值得考究的”。
“对对对!咱也不扯别的了,你们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县里做的主要工作是什么?夏天跑田地,冬天忙检查,不是田间地头,就是工地规划。这个时候,你头发却时刻保持精光?怎么可能?或者就是我说的这些,统统不是你的主业,可县里不忙这些又忙什么”?
苏梅一脸认真的说:“人家常打理也是说的通”。
孙立还是不以为然,“我说的精光可不是梳整齐了就行,而是黑里透亮那种,就你们常抹的,摩斯还是啫喱”?
“别的咱也不议论了,就说这样的男人,你苏梅喜欢不喜欢”?
苏梅装作考虑了一番,又泄了气,无奈的说道:“还真不喜欢,太作了!”。
孙立像是说通了真理,一拍手掌,“这就对了嘛”!又叹了口气,心有不甘的说:“云州这几年,尽在头顶上做文章了”。
一个下午经孙立苏梅这么一逗,心里自然舒畅了许多,那些烦心事暂时抛在了脑后,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现在想起,无论是杨兆文的虚与委蛇,还是唐斌的若即若离,该显现的已经显现出来。自己无能为力,可日子还要朝前走,县长也好,县委书记也好,不都是个称号,就按刚才自己说的,县长也是硬安在自己头上的,不给你个县委书记属实不过分。况且,若同孙立比起来,自己算是幸运许多。
一个下午,两办主任陪着自己瞎扯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温言奇长舒一口气,端了酒杯,同两人碰了,想一饮而尽,不料却被孙立拦了下来,递过来水杯,说了句:“少喝点还是好……”